我想要暴起拼一拼，浑身使不出一丁点力气。就好像是自己身体里的体能被一下子抽空抽干，仅剩下一身皮子。
“自我介绍一下，小子。”工头用扳手拍了拍我脸，冰冷的现实让我打了个激灵。
眼下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心里隐隐感觉到今天凶多吉少，对方把我们三人引到这个地方，就没想着让人能够活着出去。
我努力平复自己呼吸：“我叫马烨，安南大学毕业，毕业后在……”
“我不要听你说这些，你是怎么和陆家人认识的？”工头饶有兴趣问，一边将刘邦和陆阴阳也如同我一样捆起来。全程陆阴阳和刘邦都陷入奇怪昏迷，一动不动。
“我和她合租的房子，才认识的。”我嘴上敷衍，脑子急速运转。
工头靠近我时，我才发现他脸不对劲，根本不是我们在工头板房里看到的那样。这是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脸，一双金鱼眼睛大得有些骇人，嘴巴上也没胡子，头发遮住了额头，在他小臂处还有一些奇怪字符纹身。
他才是那个竹山教大眼！
大眼从旁边提出一个两升的矿泉水瓶，又从包里翻出一根软硅胶管，插上针头，旁边分了一根管子变成了Y型，那里有一个小型吸水器的装置，他用防水胶布缠好。
“女祸之体可不能浪费了。”大眼舔了舔舌头，自言自语：“带回去给我的虫子，可是大补。”
他翻开我的袖子裸露出胳膊找着我的血管，让我浑身都哆嗦起来。
针头扎破皮肤的一瞬间，大眼突然变得有些呆滞，凑到我手臂上咬过来。痛楚让我身体里涌起一股子力气，我一下子将他压倒在地上，自己疯狂在地上朝着刘邦那边挪动。
大眼恍惚从地上爬起来，嘴角带血，朝我一步步走来。
我用起全身力气瞄准猛地一挥手，手臂上的血溅射到了陆阴阳的脸上。
大眼一把抓住我的脚踝，连凳子和我一起拖向了旁边的水壶处，我这次连挣扎的力气都失去了，失血让我呼吸困难眼睛发酸。
针管扎中胳膊，看着血液一点点从自己身体里通过软管进入另一个容器，绝望无力涌上心头，大眼将我完全看成了一只用来做实验的老鼠。我连对他吐口水的体力都失去了，撑不住就要闭上眼。
突然有人在喊我名字。
马烨，马烨。
我睁大眼，看到陆阴阳将大眼摁着脖子抵在墙上，让大眼眼睛全是血丝，张大嘴呼吸，像是被人抓住的昆虫一样手脚挥舞。
陆阴阳身上的绳子在地上变成一截截，她手臂上有乌青血痕。
求生欲望立刻激发了我身体里的凶性，我用衣服压住伤口，过去就是一脚踹中大眼的腿上，这还不解气，挥起缠在一起的板凳猛地砸到他胳膊上，让他发出野兽一样的哀嚎。
“可以了，是我的错。”
刘邦拍了拍我肩膀，有些歉意道。他脑袋上旧伤又出血，从兜里摸出一个像是指虎的东西套在手指上，对大眼的脖子扎了一下，几秒钟大眼就软塌塌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不用担心，他至少半个小时怎么都醒不过来。”刘邦这才揉了揉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脚，骂道：“这小子下手真狠，难怪竹山教都容不下他。”
经过刘邦简单讲解我才知道，刘邦过来其实就是为了追捕这个外号“大眼”的前竹山教人，大眼行事过于偏激，向来管辖松散的竹山教也容不下，将他踢出局。青蚨铃作为竹山教人的信物是很少会丢弃的，大眼此举就是故意用竹山教招牌来混淆视听。
我压住胳膊，理智恢复：“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过来看这个。”
刘邦朝我挥挥手。
他旁边地上躺着那一具尸体，原本的脸也有了变化，变成了另一张陌生人的脸。
“很简单的一个手段，用尸蠹‘刑天’更改了面部肌肉，将其杀死后封存在墙壁中。”刘邦说：“哪怕有人追查过来，只要时间再久一点，就能给他时间逃脱，大眼一个金蝉脱壳就成了。”
“先前那个人的确是工头，只是后来到这里才换了人，我和陆小姐都去查看尸体了，趁着这个机会大眼才动手。”
我有些不解：“可我明明看到陆阴阳把他打倒了啊？”
“看到的未必是真。”刘邦摇头，摸出手机把现场挨个挨个拍了照：“竹山教人，擅长使用‘祝由术’，用现代科学的话说就是催眠术。利用暗示、声音、气味、甚至是触觉，都能够进行即时催眠，尤其是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东西上的时候。要抵挡祝由术只需要全神戒备，就不会着了道，可是这种事想来是说着容易做起来难。”
经过他一番还原我才知道，之前刘邦被砸的那一下居然是陆阴阳出的手，陆阴阳一直攻击的都是刘邦，这都是祝由术诱导的结果。陆阴阳脑袋那一捶才是大眼自己动手，所以看起来似乎是陆阴阳完全控制局势，实际上她却自己倒下了。
刘邦继续用镐头砸了一通，果不其然在下面发现了另一具尸体，我在照片上看过这人，能辨认出正是那个下水道工人。
至此两具尸体都已经确凿。
刘邦制止了我想要报警的想法，转而把大眼用之前给我吸血的软管手脚缠起来，他动作熟练，似乎经常做这事。
“陆小姐，麻烦你看一看他脑子里的尸蠹。”
陆阴阳都不靠近，眼睛看过去：“是刑天，比起之前那只大很多。”
刘邦嗯了一声，将大眼弄醒：“醒了，醒了，听说你偷了竹山教的刑天，看来是真的。”
大眼睁开眼，左右看了看意识到了自己的形式，流露出一股子悍匪的疯狂：“哈哈哈，老子今天居然栽在一个‘肉人’身上，真他妈是老天玩我。”
他恶狠狠看过来，朝我咧嘴笑，嘴里牙齿缝里全是血，看得我心里一紧。
陆阴阳走到他旁边：“你脑子里这只刑天融入不久，和你根本不契合。”
大眼哼了一声：“要不是老子之前那只自主培育的失控，又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这地步。”
我脑子里一亮，突然想到了“薛定谔”感染的那只刑天。陆阴阳说普通尸蠹，哪怕是“刑天”也不会那么虚弱，能被周游用应急手段捕获可以说是非常幸运。
难不成这就是大眼养的？
听了我的叙述，大眼露出愤怒的神色：“老子就该杀了你再取血！他妈的！他妈的！”
刘邦一脸正气：“你懂不懂什么叫正义必胜？嗯？你如果带着两只刑天躲起来，或者早点出手卖了，或许还有一丁点侥幸。怪就怪在你太贪，还想要自己用人体来配制繁育，竹山教容不下你，国宗局也绝对不会给你任何机会。”
他眨眼就忘记了自己脑袋已经是短时间第二次被捶。
大眼和刘邦的反应让我明白正如我猜测。大眼原本偷了竹山教两只刑天，一只幼年，一只成年体，幼年体他想要用老鼠来尝试培育幼年体，结果失手寄宿体逃走了，于是他在下水道到处寻找，却不知已经感染了到了猫“薛定谔”身上。
陆阴阳摸出寻虫指：“这个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大眼抬起眼皮，脸带嘲讽：“你跪下求我，我就告诉你。”
陆阴阳一把抓住他脑袋，眼睛似乎一下子变成了绿色。
大眼仿佛被电击一样浑身抖动，嘴里断断续续：“停……停……我错了……啊啊啊啊……”
最后已经变成了沙哑哭腔。
陆阴阳松开后，大眼嘴里口水都流了出来，鼻涕眼泪糊满脸。
他大口喘气，大着舌头：“是，是我从那个人手里拿到的。”
那个人指的就是断手劫犯，大眼察觉到他手里的东西，就和我预计的差不多，让他拿出来，断手人狮子大开口。大眼也不废话，直接用工具折断对方手臂，丢进下水道，准备稍后来取走。
结果没想到下水道里遇见了下水道工人，不得不再次灭口，将两具尸体都藏在了水泥中。
“果然是寻虫指。”大眼这才意识到眼前就是陆家的法器，不由吞了吞口水：“我怎么都使用不了，以为是假的，为免惹麻烦就丢了。”
仅仅是因为看似像法器就杀人灭口，大眼的凶残也超出了我的预料。
“他的尸体我就用来养‘刑天’，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刑天一直都不肯沉睡，反而让尸体站起来，我只能放弃把尸体处理了。”
大眼满脸遗憾：“本来再繁育一只，我就准备把两只卖了，黑市上有人出高价。”
我好奇道：“多高？”
他看了我一眼：“看品相，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
我啊了一声，忍不住看向刘邦。贵司经费也太抠了，差价几十上千倍，难怪有人铤而走险做这种买卖。
刘邦冷哼一声：“也就‘刑天’受欢迎，其他一般人根本用不了。”
我还是有些不懂，刑天为什么价格那么高。
“整容。”陆阴阳的声音从脖子后面传来，我回头恰好和她四目相对，她的眼睛又恢复正常起来。
“陆小姐说得没错。”刘邦用手机发着某种消息，又给大眼拍了好些不同角度的照片，嘴上不停：“‘刑天’现在是高级整容手术的一种特殊药物道具，有刑天来控制和塑造肌肉形态，能够更轻易改变脸型，无论男女，而且固定后刑天会被药物麻醉下慢慢死亡。人脸的形态却固定了下来，相当于能够定制脸型了。”
“无论你是要网红脸还是明星脸，都能够通过这个手段达到，还不用定期打玻尿酸，不用怕肌肉萎缩，或者胖瘦影响，有钱人当然愿意。比起传统整容来说，副作用小太多了。”
刘邦又给警方打了电话，让他们过来处理现场。
我脑子里都是大眼说的话。
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几十万到几百万不等。
周游的冰箱里就有一只刑天！要发财了！马上不用再为上班苦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