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果然刘邦很早就开车到了小区门口，我们三人钻进车子里，他还贴心给我们准备了早餐，油条豆浆，我和周游都有份，唯独陆阴阳的早餐特别，是一块冷肉排。看来刘邦对陆阴阳的习惯也有所了解。
刘邦打着转弯灯，看向旁边后视镜：“今天先去宁泗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那只手臂已经被鉴定清楚，是抢劫嫌疑人胡某身体一部分。他女朋友也过来识别了，应该是被人分尸或者强行扎断，需要陆小姐看一看有没有感染的迹象。陆家的天官在这方面的确是其他比不了的。”
我小心提问：“没有专门的机器识别吗？”
刘邦摁下喇叭，吓退一个尝试横穿马路的熊孩子：“有，可那东西太笨重了。根本没法便携，如果要鉴定就只能把那只手带回北京……便携式研发一直在进行，只是你们知道的，这东西实用性很窄，上头不太愿意花费太多经费。”
又是没钱的问题，我突然对刘邦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国家机构有时候也没有余粮啊。
将车子停在市局，刘邦找了个警察帮忙带了我们进去，在法医鉴定中心他出示了工作证和一张有点像是授权令的东西，我们四人进入其中。
一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将那只左手手臂从冷藏室里取出来：“残肢有被啃咬过的痕迹，对比了痕迹，应该是流浪猫狗导致。小臂有一条长四公分宽三公分的伤口，刺伤，关节处有骨折，断面处严重性挫伤……”
根据法医的分析意见，他认为这只手臂是被人用外力折断后使钝器砸断，手段相当残忍暴力。陆阴阳戴上手套用手触碰手臂时法医想要说什么，被周游阻止，说没事，我同事就看一看。
陆阴阳用鼻子嗅了嗅，一手手握寻虫指，另一只手在创口处摸索，之后她点点头示意已经有了结论。
我们出来之后陆阴阳说，可以确定有感染者的痕迹。
刘邦眼睛一亮：“能够判断是哪种虫子吗？”
陆阴阳回答：“信息太少了，不知道。”
“没事没事，不着急。”刘邦也不气馁，突然接了个电话，有些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几位，临时有个事情要去处理……稍晚一点我再联系你们。”
这一稍晚就到了晚上十点。
刘邦来的时候发现周游不在，有些意外。我只好说他去开会了，其实周游是去看他宝贝的尸蠹去，而且他认为有陆阴阳和我，就应该足够给刘邦支援了。相关专业技能有陆阴阳，我去照应不太擅长人际关系的陆阴阳就行。
刘邦也只有点点头，带着我们再次开车一路到了案发现场。我们先去的地方是抢劫案发生的ATM机处，这里是建行的一个便利存储钱24小时自助服务处。外面有一层按钮玻璃门，里头是两个柜机，一个只能取钱，一个能存取。
根据刘邦从警方了解到的详情，我们还原了整个过程——好在这里现在没什么人。
刘邦站在门口喊：“对，就是那里。陆小姐你现在在取钱。”
于是陆阴阳背对我，站在提款机前。
我则是悄悄走到她身后，用手机模拟出水果刀，让她把钱拿出来，陆阴阳和我“扭打”，我不敌受伤，跑出ATM机处。
我将自己彻底融入这个失败的抢劫犯角色之中。
眼下我没有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去打劫一个半夜取钱的女人，却伤到了自己，刀也掉了，沮丧和恐惧抓住我的心脏，让我不敢回头，拼命想要逃离这个失败的地方。
心跳骤然加剧。
左右看去，我迅速找了一个窄小的方向，那边是老区，而且地形复杂，可以方便逃走。路过一个拐角处，我突然意识到这么跑下去不行……
这次抢劫我是想好了的，所以肯定也想到了怎么脱身的办法。我用围巾遮住面部，身上也穿了厚外套，现在应该脱下来，放进一个事先准备好的包里。然后强装着镇定离开。
我停下脚步，看到那个被黄线缠绕的下水道盖位置就在我右手边两三米处。
为什么会有人攻击我？
少了一只手臂……而且是如此残暴的方式……
手？
对了！
是这样的！
我突然兴奋地浑身发抖，对跟过来的陆阴阳和刘邦说：“我想到了，我想到了，是这样的。不是被分尸后砍断手，是手，是手，手里有东西！”
那时候胡某手里有东西，有个被暗中人瞄上的东西，对方想要拿走，胡某不肯，于是那人直接暴力弄断了胡某的手，将东西和手一起拿走。
“那东西，就是寻虫指。”
我抓起陆阴阳手里的法器，有些心情激荡：“胡某或许是在这里捡到了寻虫指，然后被对方要求给他，胡某不肯，遭到对方暴力。别忘了，那个胡某是卖小零碎的，他应该是从什么旧货市场淘到了贼货的寻虫指！”
刘邦皱眉：“你这也未免太牵强了，难道不能拿钱买走吗？”
我摇头：“试问一个抓住最后性命稻草的人，他会以一个普通价格出手对方极度看重的东西吗？肯定是狮子大开口，让那人意识到常规手段已经无法获得自己要的东西，于是铤而走险。”
我指了指周围交错拧成一团的电线网线和交接箱：“很巧的是，附近恰好是监控死角，这也是胡某规划好的逃走路线。”
“那手臂呢？”刘邦又质疑说：“如果已经动了杀心，不如直接杀掉他，再拿走东西，不就行了？”
“不行。”我脑子里越来越清晰：“这时候劫案发生，警车已经赶到，不能拖沓。杀死一个人，和砍掉手臂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杀人现场根本没时间清理。麻烦你配合一下我，你就是胡某，我是那个砍手人。”
我酝酿了一下，对刘邦说：“东西给我。”
刘邦进入角色极快：“这是我的，没有十万免谈。”
我走前一步，一把捂住刘邦嘴右手猛地剁向他左手，让他差点给我一拳。我抓住手里的手机：“这是你的手。”
我将手机放在下水道盖子上。
刘邦揉着手臂，睁大眼：“你是说……竹山教人出手，人货分离？”
他终于懂了我的意思。
竹山教人对胡某手里的寻虫指是吃定的，也不废话，直接动手砍下胡某手臂，将胡某打晕。手臂被丢入下水道中，人则是被带走处理掉。等将尸体掩埋妥当，竹山教人再次返回进入下水道里，将那只手臂抓紧的寻虫指拿走，却没想到手臂最终被猫狗啃咬拖了出来。
看似有些暴虐又粗暴的行为，却恰恰是那个段时间内能够完成这一系列隐藏的手段。
刘邦沉思了一会儿：“这个可能性很大……今天我接到电话又去刑警队了解了情况，有了新线索，原本这片水道的维护人员古某也在两天前失踪。最后一次他出现，是从单位带着工具去检查下水道情况。”
查看四周，发现没人，刘邦吃力地掀开下水道盖，我们三人前后进入，将盖子口拉开一点。
刘邦准备了三支手电，我和陆阴阳一人一支。刘邦走在最前头，我在中间，陆阴阳殿后。
里头比起之前味道要淡一点，大概是干燥了不少的缘故，这几天都是大太阳。按照刘邦所说，里头由于发现了寻虫指、手臂和女性内衣，怀疑和案件有关，也被反复调查了好几次。
“女性内衣一共有四件，两件普通白色文胸，一件红色蕾丝，还有一条内裤。”刘邦用手电照着前方，嘴上不停：“正在核实源头，应该很快就有后续。多半是恋物癖或者是倾慕者弄出来的。”
走了几十米后陆阴阳停下脚步，用手电四处照射。
刘邦则是在前面分叉口一阵扫视。
陆阴阳从腰间摸出一根螺丝刀——由于她穿着宽大黑色衬衣，外面根本看不出来，应该是她随身携带的家伙。
她用螺丝刀在一个夹缝布条下扒拉出了一块薄薄小片状物，仔细端详了一番后用纸巾包起来。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什么东西落水声。
我扭头看去，刘邦已经朝着方向追了过去。我和陆阴阳也快步跟了过去，转了两个弯道，失去了刘邦的影子。
我想要喊他名字，却又有些不敢。
陆阴阳却绕到了另一个方向找到了刘邦。我用手电照过去，他倒在地上，头上都是血，紧闭双眼。
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人数不少。
我脖子发紧，回头看去眼前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