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看了我们的记录，孙倪又逐个详细询问了一番，而后她用黑色指甲摸着嘴唇，思来想去。
我突然想到：“我们都是通过秘密交换，开始触碰到灵怪的，那么陶子瑜又是怎么和灵怪产生联系的，也是秘密？”
“你们测试的时候我已经用‘心眼术’问过，她和纳灵镜只是一次偶然对接。”
偶然对接？还有这种操作？
孙倪指了指自己的铝合金手提箱上的海关锁：“就和这个箱子一样，灵怪是一种被强行寄存在法器中的不稳定混乱之魂，正常情况下，魂飞之后会进入衍所在的深渊，变成那里的一部分。法器封闭，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人不要被灵怪所伤，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灵怪本身，免得它魂飞魄散。”
“灵怪本身依旧是无法思维的混乱产物，法器是容器和设备，设计法器以利用灵怪是由人完成。”她说及法器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无法伪装的熟练：“符咒是与法器配套的口令，也就是钥匙，口念咒文其实并非是这些字产生力量，而是音节的特殊变动轨迹，这才是核心，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古代法器现代人根本使用不了。咒文缺失，音阶更替，等于这一把锁完全拧死，而且越是长久，内部封闭越是严密，若干年后哪怕你有正确咒文也未必能使用法器。”
“偶然对接是一种小概率事件，应该是陶子瑜那句话‘镜子啊镜子，谁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呢’恰好与咒文音阶合拍，造成了法器开启，灵怪噬魂。”
我和袁洪大大长了一番见识，都看到对方眼里的惊奇。
陆阴阳问道：“那是否可以复制？”
“概率几乎为零。”孙倪回答很干脆：“不同人的生理结构有细微的不同，这样造成每个人的声音和高低音、发音方式几乎都是无法被复制的，就像是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唯一的办法是让她自己再念一次，不过结果是再次被噬魂而已，于事无补。”
见我们斗志低沉，孙倪展颜一笑：“也不用过于担忧，多亏了马烨和陆阴阳的测试，我大体能够判断这灵怪的方式和种类了。不像你们捉虫人分类那么细致，灵怪的区分主要以四象化作四类归属。”
四类灵怪，分属苍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
苍龙属，身外存灵，周游四冥，飞翔八极，潜藏变化无尽，世间最为罕见，相传古时天师炼丹常引来苍龙属灵怪，故而云龙从火里出。
白虎属，行军战伐，辟邪禳灾，吞噬鬼魅，此类天生暴虐凶戾，四类之中最容易直接伤人。
朱雀属，南极统星，向死而生，接引灵怪，超度亡魂，据说“衍”的引魂就由朱雀属灵怪在执行。
玄武属，虚危之星，凝而不散，行气导引，阴阳交合之时出没，玄武属灵怪最难被消灭，时常死而复生。
“纳灵镜中灵怪归属于朱雀属。”孙倪自信道：“引渡亡魂，原本它是将灵怪与亡魂引走，却没想到遇到了生人，灵怪是没有智力的，所以硬生生撕裂了陶子瑜的一部分生魂。好在法器内部封闭，时间尚短，生魂应该还在。”
她的方法很简单，彻底破开纳灵镜，让镜中朱雀属灵怪消散回归衍所在的深渊，如此被它拘禁的陶子瑜部分生魂就能够返回。
虽然俩人思路过程不同，但孙倪做出的结论和陆阴阳之前的方案没有根本差异，都得直接正面破除这纳灵镜法器。
孙倪从自己车里翻出一个长条状的木盒，小心翼翼放在桌上，上面还画了我看不懂的符咒，她摸出一个桃子放在木盒上，又点燃了三根香，手指并拢举香拜了三拜，插在桃上。
“三天之上，以道为尊，万法之中，焚香为首。今以道香、德香、无为香、无为清静自然香，灵宝惠香，超三界三境，遥瞻百拜真香。急急如律令。”
郑重念毕，孙倪这才打开木匣子，里头以软木屑为底，一把黑黝黝短刀躺在其中。短刀刀柄弯曲，以红绳缠绕，环形镂空刀镡，上有鹿纹，刀身狭窄刀刃未开，刀面靠近刀镡处刻有隶书两字“白鹿”。
陆阴阳倒是微微惊讶，低声道：“白鹿刀原来在孙家手里。”
孙倪不答，只是双手持刀上举，而后落下指纳灵镜，轻轻触碰。如此三次，她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文，听得我一阵头大，简直如同一种奇特催眠咒。
等我迷迷糊糊反应过来时，看到孙倪头上流汗，整个人十足疲惫，依旧在重复之前那个呆板的高举白鹿刀，然后缓缓落下，对准纳灵镜，触碰。这个动作她做得很慢，就像是手里白鹿刀重达千斤，气息很稳，孙倪嘴上念咒和手上白鹿刀的位置形成了一种对应，整个节奏从头到尾，当她刀尖触碰纳灵镜时恰好念完。
如此重复。
我耳膜一阵鼓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罩住了双儿，听到一种如同海浪呼啸的呜呜声。我有些莫名心慌，就好像有人在身后用什么东西瞄准了自己，我四周张望，只看到袁洪脸色凝重，陆阴阳却是和我一样高度戒备。
四下温度陡然下降，我下意识摸了摸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冰冷的胳膊，打了喷嚏，接着我听到了一声嘶吼。这声音平地惊雷，我从未听过这么高分贝的尖叫，弄得我眼睛发花，有些想要呕吐，耳朵也嗡嗡作响，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被陆阴阳拍打面颊站住后，我见孙倪手持白鹿刀，一把拉过在旁边迷糊的陶子瑜，以镜面触她额头，陶子瑜整个人一下子瘫软倒在孙倪怀里。
这时候我听到一道闷声，就像是早上鸟儿撞在了玻璃上发出的那种声响，我扭头看去，原本固定在木基座上的青铜纳灵镜上面出现了一道横贯镜身的裂痕。
陆阴阳将昏倒的陶子瑜从孙倪那里接过一个公主抱放在旁边床上。
孙倪收刀回匣，以纸巾擦了擦汗珠，呼出一口气。
“妖灵已散，幸不辱命。”
躺在床上的陶子瑜突然弹起，朝孙倪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嘿嘿，你是谁？我们来一个交易吧……”
我们顿时大惊，到底怎么回事。陶子瑜不是回来了吗？难道这是那妖灵？
孙倪淡定开口：“3.”
陶子瑜坐起来，身体僵硬地站起，但身体摇摇晃晃，平衡感很差。
“2.”
陶子瑜吃力地拧开门，突然身体一软仰面倒下，被袁洪及时拉住。
“1.”
孙倪轻轻念完：“招魂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