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扬一件件清理装备，手指在后备箱里头来回清点：“红外线成像仪，超声波，光谱仪，电磁测绘器，染色剂，节拍器……”
在里头我还发现了两只通体黝黑的霰弹枪，不由心里打鼓：“这东西……”
“放心。”旁边在检查车况的杰克咧嘴一笑：“连仿造枪都算不上，无法发射弹丸，不会被收缴的，这东西是陈扬设计来应对‘脏东西’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明明看起来就是金属外壳，而且设计一点都不马虎，我在军训时也摸过枪，眼前这玩意儿绝对是精通枪械知识才能做出来的仿品。万一路上被警察截住以藏匿枪支就麻烦了……但我回头一想，杰克作为军人对枪械也很熟悉，说没问题应该没事。
“还差两件水。”陈扬对我说：“去拿水。”
我下车从屋子内抱了两箱水塞进后备箱。好在车子原本就是中大型哈弗，车体高，空间很大，容纳量相当不错，否则这么多东西寻常两厢车完全没办法装下。原本我以为以袁洪的财力，怎么都应该买一辆好公车，结果是哈弗这样的便宜日用款。
“我建议的。”杰克呵呵笑着说：“以前在部队里，我们要求的车子就是耐用，稳定，使用率高，便于维护。这辆车毛病就是车内不怎么好，坐起来不太舒服，提速不够，不过完全够用了。更多的经费还是用在关键的地方更合适，我们的关键在后面车厢里的设备。”
别看他平时似乎都还想着偷懒轮流值班，真到了正事儿杰克还是能做出相对客观判断。
最后杰克确定陈扬那边清点完备，往下拉上卷帘门，上了锁回到外面车上。
“走了。”
他直接轰开油门，迅速进入三环高架桥，开始直奔杨柳县而去。
杰克十分健谈，路上给我讲起上次他们出行的鬼屋，那时候才配备上超声波测试仪，大家兴致都很高，结果赶到事发地机器突然就失灵了。那一夜让大家都吓得够呛，早上在外面发现了莫名其妙的带血断指，可他们之前没有听到任何惨叫声。没法子，他们只能返回，暂时将这回目标标注。
经他这么一讲我才知道，诺莫捉鬼公司，或者准确一点，捉鬼小队才成立半年，纯粹是袁洪以个人财力供给。前面的诺莫除虫公司是为了掩人耳目做的，结果意外的是，除虫公司生意异常兴隆，反而盈利不少，让袁洪都十分意外。
“这就叫无心插柳柳成花。”杰克胡乱使用着歇后语：“不过我们也不算没有成绩，之前已经考证清晰了三个疑似有鬼怪的地方，其中一个是人为刻意制造，一个是当地独特自然环境造就，最后一个……”
他双手轻轻转着方向盘，一会儿才开口：“是真的有‘脏东西’。”
说这话时杰克脸色平静，但又透出一种凝重。
“脏东西，鬼吗？”我有些讶异。之前和陆阴阳出行几次，都没有看到所谓的“鬼”，她也从未提及，倒是各种奇异生物古怪仪式层出不穷，对于鬼的存在我始终不太信。
“怎么称呼不重要。”
坐在后面的陈扬终于加入到我们的讨论中来：“你可以叫它鬼，也可以叫做‘异常波动’，按照科学手段观测，是一段奇异的波，对附近的生物具有显著影响。如果鬼是一类暂时无法解释的‘波’，那么它存在也不足为奇。”
陈扬的解释无疑让人更容易接受一点。现代人所有常识几乎都是建立在日常经验和科学基础上的，鬼这样的古老概念在电影里都十分模糊，让人总是无法真切感受到。
我有了些兴趣，问陈扬：“鬼真的有可能被捕捉？”
“理论上是可能的。”陈扬对专业性话题倒是不吝啬回答：“如果鬼的本质是一段‘波’，那么总有办法将其捕获甚至分析。关键在于如何判断它到底根源上是什么物质能量形态，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一点。”
他的话让我想起了陆阴阳曾经对我说过的关于符箓的问题。
和捉虫人接触多了，我反而觉得“捉虫”这件事十分科学，陆阴阳说到底就是一个按照古法捕捉奇特生物的生物学家，同时她通晓很多其他领域的知识，包括地理，语言，历史，风物，甚至医学、物理学。
捉虫的过程是肉眼可见的，常规来说，陆阴阳使用的主要道具是以猪脑作为基础的虫龛，将尸蠹吸引进入其中，就像是做小醉虾一样，晕乎乎泡在酒里的小虾被放入热水，它感觉发烫，就拼命往凉豆腐里钻，如此一来就形成了美味。
只是过程上，捕捉尸蠹要严谨和危险得多，一个不慎，连陆阴阳都有被反制寄生的可能，比如说“燎原”那一次就差点出大事。
对符箓、炼器这两个古代术士的传统分支，我很难理解，总觉得带着一层无法看破的诡异色彩。
陆阴阳如此回答：“马烨，你要知道一点，不可被窥探原本就是力量的一种形式。秘密和未知让人敬畏，并且令人恐惧，无论知识还是力量都是这样的东西，对人的影响十分微妙。”
“你看到了我捉虫，就不会觉得无法理解，因为我没有隐藏‘秘密’，捉虫人其实也有规矩，禁止旁人观看，避免有人胡乱学习，导致弄出事端，你不是外人，所以我也就没有避险。其他人却是万万不成的，你也千万不要告知其他人。”
她很是认真地给我讲：“符箓、炼器、捉虫以及别类，其实都是非常系统的一种掌握技巧和力量的方式，没有长时间学习基础和实践，是不能自如应用的。这和现代的电脑编程本质上是一样的东西。但由于失败后的危害太大，所以不穿外，也不公开。”
“你不知道的东西，在你眼里就是提防和惶恐的。”陆阴阳翻出之前我们在念青唐古拉山找到的铜马车：“这就是明证，看起来就是一个玩具，一张纸，一些鬼画符，但是组合起来就能够造成一种奇特的效果。定身符，不是用以对人使用的道具，是针对特殊异类的，你自然感觉不到其中力量。就像是一头猪面对一颗地上的子弹也不会有任何紧张感一样。”
这什么鬼比喻。
“我的意思很简单，大多对人有极大威胁的力量运用方式，是不会随意外流的，这也是古代术士的共识。”
陆阴阳叮嘱我说：“哪怕是古代术士，都有很多解决不了的麻烦，应对不了的胁迫，现代社会虽然更加方便，但人的提防却变少了，尝试心更重，反而遇到‘异类’更容易出事。出门在外，一切谨慎。”
鬼的力量在于其未知的秘密。
就像是术士对人的吸引和恐惧也来自于其不对外公布的神秘，以及零星记载中的通天彻地异能。
未知本身就代表力量。
陈扬依旧在沿着自己思路说着：“最简单的一个例子，如果说某种鬼是一种天然的放射性物质，具有让靠近的人恶心，酸痛，肌肉萎缩，甚至神智失常，在古代被认为是鬼神作祟，不是正常的吗？”
他的这个比喻十分形象，让我很赞同。
“两个科学家，该下车了。”杰克按了按喇叭。
不知不觉，我们已经抵达了目标地杨柳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