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露娜！……保持清醒！千万别睡过去！”
……
……
“按住她的伤口！帮个忙！她快撑不过去了！”
胳膊上的皮肤传来一阵轻微的瘙痒，一股热流顺着血管慢慢弥漫开来……胸腔，脖颈，从脚掌到头皮，再回归心脏……
……
“回答我……回答我，露娜！坚持住！”
……
我听到了，正坤……是你的声音……还有马特……
“再给她打一针肾上腺素！”
……
“不行了，长官！她的心脏已经撑到了极限，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
死？
这……就是死亡的滋味吗？怎么回事？正坤，马特？我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但是……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身体轻飘飘的，好像浮在空中……
不！
救救我……我感觉不到我的四肢了……连疼痛也消失了……
……
“长官……她快死了……我们这边没有足够的血包，她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见鬼！你们这群傻瓜！我还没有死……我只是，只是……
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随便来一个什么人也好！给我胸口来上一拳……要么就拿刀子划伤我的胳膊……随便你们怎么样！我没死！我能证明给你们看的……我会流血，会受伤……
啊！疼痛！疼痛！
哪怕只有一只蜜蜂叮在脸颊上……我也可以把我的身体唤醒……
……
……
世界都寂静了下去……她甚至能听到每一片雪花落在地上的“扑簌”声……
……
“对不起，长官……她的生命体征，已经消失了……”
*
天网一司的张正坤特工打开了救护车的后门，皱着眉头，看着浑身是血的凯芙气息奄奄地躺在担架上，上衣敞开，两根导管紧紧贴在心脏部位。她的脸上已经被套上了一幅呼吸面罩，身边的医护人员手忙脚乱地抬着输液瓶。
“出了什么事？”门里走出来一个皮肤黝黑的高个子男子，带着一口浓重的法语口音，“她怎么给伤成这样？”
在凯芙的右手边，马特将渐渐瘪下去的血包紧紧捂在怀里
“你是谁？联邦警察还是特勤局的人？”
“我是医疗小组的，”对方不耐烦地指着胸前的铭牌，“道恩·兰斯博士。局里听说露娜出事儿了，叫我们赶紧把她接走……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马特瞥了一眼博士。
“爆炸，博士，”他简短地说道，“露娜被冲击波给震到了……她之前就有伤。所以拜托你们留点神儿。”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血包，朝正坤点了点头。
“交给你们了，正坤，”马特边说边朝身后退去，“机场那边简直乱成一团糟……我得过去照看一下中转站那边的乘客们。别忘了，”他伸手整理了一下头罩，”我现在还穿着联邦警察的制服呢……咱们最好分开，正坤。“
兰斯博士眯起眼睛，扶了扶护目镜。几辆闪着警笛的消防车在他眼前呼啸而过，机场东南角的建筑物已经陷入一片火海，越烧越旺。与大火相比，消防队高压水龙头喷出来的水柱简直就像蒙蒙细雨一样，刚刚接触到火舌，瞬间就被吞没了。
“是谁把勃兰登堡机场搞成这样的？”博士瞪着正坤，“爆炸……不会是你们干的吧？”
“你得问那些俄国人，”正坤扶着车门，一只脚踏上救护车，“为了不让露娜离开机场，他们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在我们和联邦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把中转站炸了个底朝天！”
“俄国人？还是……同一伙人吗？”
“博士，你们特勤局连这些都对你们守口如瓶吗，”正坤惊奇地问道，“老天……他们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这么神秘？”
他一个箭步蹿上车，但是兰斯博士连忙挡在了他的面前，拼命地摇着手。
“干什么？”正坤不高兴地说，“连我也不让上车吗？”
“局里专门嘱咐过，露娜的情报等级已经提到了最高，”兰斯答复道，“也就是说，露娜的事情现在归特勤局接管了……即使是天网一司和中情局，我们也暂时没有权限通知你们。抱歉。”
正坤扬了扬眉毛。
“是吗？”
“信不信由你，探员，问你们爱森斯坦局长吧，”兰斯博士说着就朝他关上车门，“请你理解，我们两个都不想坏了规矩。”
正坤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睁睁地看着救护车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开走。
“莫名其妙，这帮糊涂蛋欧洲人……”他嘀咕了一句，用力地踢了一脚积雪，“什么都不肯透露，什么都不肯说……这真是我遇到的最糊涂的案子……”
嘎吱————
正坤吃了一惊，一辆消防车在他身边猛地刹住了。
“看着点路，老兄！”正坤大喊道，对面驾驶室的窗户摇了下来，钻出来一个愣头愣脑的青年。
“抱歉！抱歉！”对方一口浓重的斯拉夫语腔调，好多单词都含混不清，“请借个过！”
正坤闪到一边，看着那辆消防车摇摇晃晃地驶向燃烧的中转站。他拍了拍脑袋，用力地吸了好几口干冷的空气，木然地望着远处的火苗。
“真是个差劲的司机……”
突然，就像是被针扎过一样。正坤猛地直起身子。
“等会儿……这股味道，是从哪里来的？”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使劲地又嗅了嗅鼻子。
“该死！不是从中转站那边顺风飘来的！莫非是……”他小声默念道，转过头看着刚刚走过的那辆消防车。
“喂！马特……马特！你们还在中转站那边吗？”
正坤掏出联邦警察的对讲机，焦急地问道。
嘶嘶————
“是我，正坤，“马特背景的声音“呼呼—-”作响，好像刮着很大的风，”怎么了？我这边火势有点大，暂时脱不开身……”
“有一辆消防车朝你们那边来了！“正坤大吼道，”听着，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你们想个办法把那辆车拦下！不要让它接近！”
*
救护车在风雪中行进。车子全程鸣笛，加上那片红蓝闪烁的U.S.S.A徽章，令周围的机动车都乖乖避开，连联邦警察的车辆遇到他们，也知道车里运送的伤者是对于特勤局十分重要的人物————嗨，管她呢，少管闲事就对了—————大家都心照不宣，规规矩矩地将车子开到路边，为救护车闪出一条宽阔的快速通道。然而，风雪天气似乎一点不领特勤局大人物的脸面。烈风夹杂着雪花，拍打在救护车的窗户前，地面的积雪几乎将车子的半个轮胎给淹没了，严重拖慢他们的速度。
兰斯博士敲了敲后窗玻璃上的积雪，思索了一会儿，走到车厢前端，靠近驾驶室的位置，取下对讲机。
“前面的路况如何？还有多久可以抵达特勤局？”
“照这个情况看，”驾驶回答道，“恐怕……还要两个多小时。”
“有近路吗？。”
“稍等，博士。”驾驶顿了顿，“呃……最近的路况显示，我们附近有一条地下隧道，那里可以绕过市区，前往D37特区。不过有个问题，”
“说吧。”
“隧道被联邦警察封锁了，不知道能不能跟他们说明情况……还有就是，特区那边的情况很乱，他们正在围堵那个叛逃的特种兵，我们这个时候去，万一……”
“值得试一试，”博士不容置疑的口气打断了驾驶，“我们必须赶在零点，也就是空中管制开始之前离开这里。那是‘大人’给我们的最后期限。否则超过了时间，我们都得困死在柏林……早晚有一天会让特勤局发现的。”
“明白，博士。”
驾驶打开了车门，朝隧道口的联邦警察走去。
“特勤局的？”联邦警察检查了一下证件，“你们要去哪儿？”
“抱歉，这是机密，”驾驶耸了耸肩，“你们没收到指令，要对一辆特勤局的救护车放行吗？”
联邦警察迟疑地盯着他，转过头招呼了一下他的同事。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们走的是这条路线吗？”
“不清楚……他们说确实有一辆救护车会经过这里，不过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需要经过隧道……”
兰斯博士使劲敲了敲车门，走了下去。
“我说，你们在耽误我们的时间，”他掏出了特勤局的证件，“道恩·兰斯博士，特勤局医疗小组……你们可以去和亚诺局长查证，看看是不是有一个叫兰斯博士的家伙……我可以告诉你，我在特勤局工作的时候，他还没当上局长呢。”
“令人印象深刻的履历，博士。不过我们仍然需要特勤局方面的相关证实……”
兰斯博士直视着对方。
“年轻人，你想承担责任吗？”他咄咄逼人地质问道，那个联邦警察不由得后退了一大步，“你觉得你现在的职位，能承担一个特勤局机密人物的损失吗？”
他凑近一步，轻声说道。
“别管的太宽，年轻人……想清楚你是谁。妨碍特勤局的事务，对你的升职没有好处。”
这句话无疑击中了目标。联邦警察有点心虚地扭过头，对着检查站做了一个“放行”的手势。
“抱歉，博士。刚刚我只是按规定办事，请您不要……”
“你要是耽误了我们更久，情况会更糟，”兰斯博士丢下一句冷冰冰的威胁，“算你走运，我只会把你耽误我们的这五分钟，算进你的报告里。”
他没有理会对方惊恐的神情，“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车子慢慢地开动起来，一头钻进隧道里。
兰斯博士脱下了外套，抖了抖上面的雪。
“我们现在还需要多久？能赶在零点之前把她送走吗？”
“从这里走快多了，博士，”驾驶的声音从喇叭里传来，“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可以抵达特区急救中心了。”
兰斯博士点了点头，应付地“嗯”了一声。他和其他四名医护人员对视了一眼，慢慢走向凯芙的担架。
“她还活着吗？”一位医护人员检查了一下心电图。凯芙的心跳已经非常微弱，近乎停止，只是偶尔间隔数十秒，屏幕上的光点会跳动一下。
“撑不了多久了，”兰斯博士说道，“她现在还活着，全靠呼吸机和肾上腺素的支撑。等我们到了特区，特勤局收到的，只会是一具尸体……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们甚至都不用动一根指头，她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而且根本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就像‘大人’所说的那样。等她死了，特勤局，中情局和天网一司会陷入无尽的猜忌和指责之中，他们再也不可能相互信任，相互合作。而我们，到时会将远走高飞，带上丰厚的报酬。”
一丝冷酷的微笑泛上博士的脸。他低头看着凯芙，弯下身子，抓住她脸上的呼吸机，一把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