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特·克雷格和翠西·恩博面面相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露……露娜？”翠西结结巴巴地开口了，“怎么会是————你？我还以为，特勤局在看管你呢……”
“呃，老实说，”凯芙故作轻松地摊开手，“我现在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我之前听马特说你伤得很重，还在特勤局那边抢救————说真的，在我们的推测中，你大概是最不可能出现在特区的人了。我一直觉得————这个人，是特勤局通缉的那个特种兵呢。”
“这样不是更好吗？”凯芙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指甲，“反正，大家都以为……只有她那样疯疯癫癫的人才会不顾一切溜进来，而那个傻丫头正躺在特勤局某个阴暗的地下室等死————这个效果就对了，我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翠西的身旁，马特捂着额头，开始在帐篷里踱起步来。他看上去有点焦躁。
“知道你没事儿真好，露娜，”马特的声音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你这个时候过来……老天，我怎么安排你才好————”
凯芙盯着他，眉毛朝上扬了扬，
“嘿，我不需要你们教我怎么做，好吗？”她说，“我好得很。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心里有数————”
“我一开始以为是福克斯来着，”马特像没听见凯芙一样，自顾自地接下话头，“唉，现在我们还得腾出手来保护你……”
听到这句话，凯芙一下就不高兴了，
“原来你们是这个意思？”她扫视着翠西和马特，“瞧不起我是怎么？得了吧你，海伦能做到的，我也可以！翠西，你可见识过我的身手，我用不着你们保护……”
马特和翠西忧心忡忡地对视了一眼。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显然不认为凯芙有这个能力，
“我实话实说，”马特对翠西说，“露娜唯一比海伦好的地方在于，她对我们来说，至少是友善的。”
“或许我们该给局里报个信？”翠西回答，“告诉他们，露娜在这里，叫联邦卫队想个办法把她送出去————”
“你们敢，”
凯芙忍不住了。她没等翠西说完，就抢过话头
“你敢把我的消息泄露出去，我可就没这么友善了。我说————”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咱们能不能干点正事？我费了那么大的工夫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在这儿和你们闲聊这些有的没的————听着，如果你们不打算帮我，至少也别来碍着我的事儿，行吗？咱们各走各的路，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你们也休想染指我的事情！”
马特把视线瞥向别处，等凯芙发泄一通之后，才缓缓开口道，
“这么任性是没有帮助的，露娜，”他摇着头，语气带着一种平静的坚决，“我不知道特勤局有没有对你提起过，VX毒气的事情……我觉得你对这种化学品显然没概念————”
“就这？”凯芙点了点头，顺着马特的话说，“VX毒气，我知道了，嗯。然后呢？你们有谁找到它了？”
“‘它？’”翠西重复一遍，”你说‘它’？”
“我帮你们找到它了，”凯芙不慌不忙地说，“告诉你们，那玩意儿你们用不着担心。我已经将毒气的位置用伽马信标传给了天网一司，任凭那东西藏到什么角落，都无处遁形。而且我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中国人就准备动手了，”她在两人面前挑战似地打了个响指，“怎么样，你们中情局考虑到的……我早就想过了。而且我做得比你们更快，更好。”
凯芙骄傲地站在原地。可是马特和翠西并没有任何反应，相反，凯芙的话音刚落，他们的脸色就像瞬间蒙上一层阴云。
“这么说，还有更多的……”翠西喃喃自语，
“呃，你说什么？”凯芙开始隐隐感到不对劲了。
“翠西的意思是，你用错了代词，露娜小姐，”马特说，“不是‘它’，而是‘它们’。”
“哎？”凯芙愣住了，睁大眼睛，来回望着马特和翠西，“不止一件毒气吗？”
“确切地说，毒气总量就那么多，”翠西说，“不过，谁说他们要将所有的鸡蛋塞进一个篮子里了？”
“露娜，听好，”马特双手放在凯芙肩膀上，认真地问，“你确定，你看到的东西，真的是VX毒气吗？”
他的脸离得很近，但是凯芙有点慌张地别过脸去，避免和马特目光对视，
“我看到了伊里奇……”她支支吾吾地说，先前的骄傲已经荡然无存，“他带着一队米夏武装，守卫着那个罐子，走进了柏林塔————我还听他们说，‘那个东西’准备就绪。伊里奇叫他们立即准备妥当————”
“那个罐子呢？你能描述一下是什么样子吗？”
“不清楚……我只知道，他们之前是将其贮存在一辆卡车里的。”凯芙舔了一下嘴唇，努力回忆细节，“嗯————车门打开的时候，有大量蒸汽涌出————”
马特轻轻叹了口气，转向翠西。
“看起来，目标似乎又多了一个，”他说，“这回在柏林塔内，下一个呢？他们还会分出更多目标吗？”
凯芙听到他说出这些，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原来，那不是————”
“我们的情报太少了，”翠西急躁地摇着头，“露娜，在我们见面之前，中情局的特工就已经到处走动，弄清了六处可能安放毒气的位置————多谢你的帮忙，现在至少有七处了。我们相信，他们眼看联邦卫队包围了特区，预料到迟早躲不过，所以将毒气拆成若干小目标，分散到广场，街道等许多位置，好掩人耳目————”
“他们伪装的方式，很多我们都没有想到，”马特说，“公园长椅，路灯，甚至在示威者的背包里，我们都发现了类似的容器————每一个连接着一个小型引爆装置。虽然容量不大，但是对于这种毒性的武器来说，”
他举起一只瓶盖，伸到凯芙面前，
“只要有一个瓶盖的毒气扩散到空气中，整个广场的人将会无一幸免，五分钟之内全部毒发身亡。而我们没有任何办法解救他们，包括……我们自己。”
啪嗒————
瓶盖在空中翻了个圈，掉落在地上，滴溜溜地打转。
凯芙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瓶盖，好一阵没有说话，
“露娜，你刚刚说，天网一司打算行动，”马特问道，“是怎么样的行动？他们打算摧毁那个武器吗？”
尽管他的声音十分平和，没有指责凯芙的意思，但她仍然不敢抬头看马特
“嗯。”她低着头，小声应道，觉得自己闯了一个天大的祸，
“如果你有办法和他们联系上，还是告诉他们，再等一等吧，”马特拍着凯芙的肩膀，“如果不清除那些毒气，这个广场上的所有人都将是他们的人质。在弄清楚对方所有底牌之前，我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为好。这样，露娜，”他招呼着翠西，“如果你不愿意离开，至少，也不要单打独斗。我不是瞧不起你，”他安慰道，但是凯芙显然已经无心反驳，“但是，没必要做无谓的冒险，好吗？你的安全实在太重要了。”
“我来照顾她吧，马特，”翠西对着凯芙挤出一个笑容，尽管在当前的情形下，她的笑容显得有些紧张和勉强，“别担心，露娜，我们会想出法子的————”
正在这时，帐篷外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营房和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怎么了？”翠西的话刚说出口，就淹没在了巨大的人声当中，她不得不扯着嗓子，使出平生的力气喊道，“我说————他们在喊什么！？”
集会，开始了吗？
凯芙望着门帘。匆匆忙忙的脚步透着帐篷底部的缝隙照射进来，一个接着一个。她顺手带上面罩，掀开门帘窜了出去。
马特拿出手机。屏幕上，联邦一台的突发新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替换成了现场直播。没错，画面上的场景，正是这个广场当前的形势————人山人海，示威者像是听到了号令一般，纷纷走出营地，鲜艳的旗帜和标语飘扬在广场上空。
“是她。”马特喃喃地说道。
不用猜凯芙也知道是谁。那个俄罗斯女孩，一个人，一步一步从柏林塔大门迈出。她的动作看上去有点生涩，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如此众多的追随者，女孩甚至稍稍后退了一步。
他们在喊她的名字……凯芙想，是她，芭琪拉。
俄罗斯女孩稍稍镇定下来。也许是人们的欢呼给了她一些信心和勇气，芭琪拉抓着面罩，一把扯了下来。
“Россия！”她卷起袖子，拳头攥得死死的，带有纹身的胳膊高举在空中，“俄罗斯！！！”
她的声音嘶哑，还有些颤抖。
“俄罗斯万岁！！！”
“Россия！！！Россия！！！”
整个特区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