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出声,只是眨了眨眼。这一天多来,不敢说有什么别的长进,反正神经承受能力是越来越强。她要说去找孙悟空,说不定我还能兴奋一下,想着要根毛做个纪念什么的。
“走吧。”方醴涧又看一会儿河面,终于下定决心一般说。
“……怎么走?”
“找个小鱼小虾什么的,下河啊——”方醴涧甩过一个眼神,里面明明白白写着:这也要教?
“龙王——在河里?”但我不耻上问。
她“嗯”一声。
老天,你说这河暗通东海我都信,干嘛非得说龙王就住在这儿?龙王啊!龙都够厉害了,人家一个王,得什么级别?脑中浮现的是《西游记》里的豪华宫殿和深海漫漫,这小破河咋看咋不对,别说龙王了,连随便一条鱼都不想住这儿吧?
方醴涧接收到我的眼神,撇撇嘴:“龙王也不一定都过得好呀,就不能有几个落魄的?你这封建迷信思想太重了啊。”
我是封建迷信?!Are you kidding me?比你这找龙王求雨的强不少好吧?又不是孙悟空。
“那你告诉我,这小河,怎么乘得下一条龙?”
“龙王就非得体型大?红鲤鱼的故事听说过没?人家还可以化形呢。”
“那又不是一直化形……再说也没听说这河里有红鲤鱼啊!”
“现在还变红鲤鱼,不得让人给捞了?与时俱进懂不懂?”
去,神仙还扯上与时俱进了,那明明是妖怪和人类的专利。我内心吐着槽,却见方醴涧转过头来看着我,吓得赶紧捂上了眼:“你别来昨天那一套!没用了!”
“最后给你十秒钟,变条鱼,不然,你就自己弄吧。”方醴涧的声音响起,冷酷无情。
“等等,最后一个问题,你凭什么确定龙王就在这儿?”
“十——九——八——”
“哎!别啊!你还没告诉我怎么找来!”
“七——六——五——”
“不是,你!”
“四——三——”
我一步跑到河边,厚厚的浮萍中一眼就看见了条小鱼,但这水,实在是脏得——
“二——”
心一横,一瞪眼,视线瞬间一片朦胧——我变成了那条鱼。“很好,在那儿等我一会儿。”方醴涧的声音依旧清晰地传来,就是听着怪怪的。
我瞪着眼,看到自己的身体向后倒去,方醴涧的胳膊一闪而逝。
等待的时间分外漫长,只呼吸了两下,我就觉得憋得慌,喘不上气,浑身难受——只想纵身跃出水面,再跟空气来个亲密接触。但头顶,水面上的斑斑点点让我犹豫再三。靠,就会把我弄下来受罪,倒是来个指示啊!
我游来游去,焦躁得不行。
“叽叽。”一个奇特而细小的声音传入耳中,身边有一只一模一样的小鱼,我猜它在跟我打招呼。“叽叽?”我也叫了两声,跟它一点儿也不像。“叽叽!”它好像吓了一跳,唰地游开一尺。“你别害怕。”我情急之下口出人语,吓得那小鱼直接一闪,不见了踪影。
……“嗨!”身后又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如果我没听错的话,这是人话?一只透明的小虾在冲我挥动——腿?
“嗨。”我有点儿不知所措,咋水里的小动物都这么热情?招架不住啊。
“来,跟着我游。”它小小的声音说,我确定这是人话,还是汉语。
“不行,我在等人——不是,等别的鱼。”
“等你妹啊!别装了!”小虾忽然爆出了网络语,我甚至觉得它白了我一眼:“我是方醴涧,走啦!”
“你是方醴涧?!”我懵了,“那岸上?”
“岸上怎么了?”
“岸上不就成咱俩在那儿躺尸了吗?!那怎么行?”
“谁跟你躺尸!我——”方醴涧刚说了一半,我就直接无视她变回了自己,哈哈,感觉还挺爽!
睁开眼,是方醴涧的脸,俯视,那绝不是了无生气的脸,她明明在狠狠地瞪着我,口中缓缓吐出后半句:“——很厉害的,你能别老怀疑我能力,浪费我时间吗?”
不太能,我沉默着表示。
方醴涧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强自镇定:“我能把生命分成两处,就是两边都有知觉都能动,岸上交给我,明白了?”
我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好,明白了就赶紧滚回去!”
灰溜溜的,我重新变成一条鱼。真奇怪,这鱼跟方醴涧虾在一起听话得很,不知道是她懂鱼语还是能分三份儿生命,这么厉害,完全看不出来啊!
不知道她的“营业执照”是什么水平?甲还是乙?
“现在跟我走,闭上嘴。”小虾转过身来,语气严肃,接着是身子一躬一躬飞快地后退,看得我愣了一下之后笑得直不起腰来——啊不,是弯不起尾来——原来虾是这么游泳的?这么逗?以前都没见过!
“你能别抽风了不?鱼妖姑娘干嘛找你不找我啊?这不是找罪受吗?”来自小虾的嘲讽迅速端正了俺的态度,尾巴一抖,我飞快地追上去。
……
“我说,咱们到底要干嘛?”游了得五六分钟,我感到筋疲力尽,回想起逛城墙的时候狂蹬两个小时自行车的情形,有点儿腿软——尾软。
“找龙王啊,”方醴涧也慢下来,估计也是累得够呛,“奇了怪了——怎么一条别的鱼都碰不见?”
找其他鱼干啥?问路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我有点儿无语,让你不早说!害得我一开始就吓跑了一只“叽叽”叫的鱼,现在后悔了吧?
“妈蛋。”方醴涧忽然开口骂了一句,吓我一跳,不是吧?有这么后悔?
“有人!有人!——该死,怎么会有这种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看到方醴涧虾在水里上下地蹦,之后反过身子往回跑,速度至少是来时的两倍。
“喂,你——”我扭动鱼鳍转头,动作生涩,被落下一截。可我既没吐槽也没问话,只是卯足了劲儿往回游,我隐约察觉到是哪儿出了问题——我的“身体”!有人发现了!说好的靠谱又厉害呢!这是在搞什么!她一慌,我更是慌得不行,心跳直逼一百八——可怎么还是条鱼!难道我已经练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了?老天都检测不出我这都快哆嗦得不行了?这可咋办!
“快快快!”方醴涧又在蹦。“快到了!”
“你以为我不想吗?”拼命游泳的间隙,我回答了一句,暗想等我回去这小鱼该虚脱了吧?估计方醴涧那小虾更惨。只是这快到了是什么意思?
没有回应,方醴涧的小虾停在那儿,不动了。
怎么了又?!我着急的游过去,眼前却是一黑,一只冰凉的手捂在眼上,鼻子里吸入的是燥热的空气。
谢天谢地,还没被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