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毕毕的手心已经出了些冷汗，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五指的指甲陷入皮肉之中，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疼。
其实她早就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了，并且给自己做过无数次的心理建设。
她以为自己是可以坦然面对一切的，可当真正迎来了这一天，她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坚强与大方。
明明初识轩辕辰逸时，逸哥哥的身边也有很多女人，可那时的自己从未有过此刻这般慌乱的感觉。
并不是指现在的她不似过去那般相信轩辕辰逸，而是因为经历过这么多次生死，她很清楚自己对于轩辕辰逸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拖油瓶，是累赘。
自卑与愧疚感缠绕着她，久久不能散去。
也许她还是可以继续留在他的身边的，但是她无法给他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这就意味着，她不可能再自私地占有轩辕辰逸，她必须将他的爱分一部分给别人。
甘毕毕在进行这一连串的心理活动时，轩辕辰逸已经迎上众人闪闪发光的视线，昂首挺胸道：“朕确实心有所属，而且那人，就在列位之中。不过，封妃乃大事，朕虽然是一国之君，却也是人父人子，所以，在册封之前，朕得先问问太后与小公主。”
说着，转头看向太后：“母后，是否朕欲封在座的哪位女子为妃，母后都会同意？”
轩辕辰逸作为皇帝，一向行事有主见，虽在一些事情上会顾忌到太后的感受，但是像今日这样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询问她的意见，还是第一次。
太后并不笨，作为一代宫斗冠军，她还是能够隐隐感觉到，轩辕辰逸的这句话里极有可能隐藏着什么套路。
但是，她仔细想了想，皇帝今日有所一问，极有可能是看上了某个品貌不够，或是家世不够的女子，因为担心她不同意，所以才出此下策。
其实，她认为轩辕辰逸根本就是多虑了。
过去的她或者要求确实很高，但是这几年来，皇帝娶一个，克一个，再娶一个，再克一个，甚至还误入歧途，喜欢上了男人。
折腾了这么多回，她那里还敢再挑三拣四啊，只要皇帝这回看上的是个正常女人，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能如此仁孝，哀家深感宽慰。只要是皇上喜欢的佳人千金，哀家都没有意见。”
她尤其加重了“佳人千金”四个字的语气，表示强调。
请注意，一定要是女子啊，得是女子啊喂。
轩辕辰逸弯唇一笑，又看向小球球，挑着眉头问：“公主可有意见？”
轩辕子归依旧埋着头，两只小手绞着衣袖，声音低低地说：“儿臣不敢有意见，父皇喜欢便好。”
“嗯。”轩辕辰逸表示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
“既然如此，那么朕也就不卖关子了。李深……”轩辕辰逸的视线落在李公公的身上。
李深会意，从袖兜之中取出一道圣旨，打开，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温家有女怜儿，静容婉柔，丽质轻灵，风华幽静，淑慎性成，柔嘉维则，深慰朕心。着即册封为娴妃，钦此！ ”
“温家？娴妃？”太后脸色骤变，但还是强行保持镇定，沉声道，“皇上说的是哪个温家？”
“自然是废丞相之女，温怜儿。”
听到这话，甘毕毕直接僵在了原地，轩辕辰逸今日在这样的盛宴之上下旨封她为妃？可是，现在的她才四岁不到呀。
一时之间，甘毕毕已经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尤其是从太后那边投来的目光太过炙热，像是要将她当场烤熟一般。
太后眉头微蹙，双手微微发颤。
“皇上，你可得想清楚，那可是废相之女，她的父亲勾结羽纱国余孽，在东阳城中制造瘟疫，害死了上千天烬百姓，就连萧家长子也在那一场瘟疫之中丧生，皇上难道忘了吗？”
若非考虑到温怜儿年幼，当初皇帝决定要将她留在宫中时，她就会立马提出反对意见。
“朕当然没有忘记。不过，朕今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说，废相与羽纱国勾结一事，朕已经命人查清。真正的罪魁祸首并非温共都，而是另有其人，朕之所以现在才将调查结果公之于众，一是因为初时没有找到治罪的证据，二是为了对温共都小以惩戒。”
“不是他？那是何人？”太后问道。
“虽非温共都，但这事依旧同温家脱不了关系，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温共都的儿媳叶氏。”轩辕辰逸将于战在信中提及的笔迹疑点一事说出，又详细说了自己所派之人如何假扮萧子安，逼迫叶梓瑶说了犯罪真相的经过。
“叶氏罪大恶极，朕已命人将她当场诛杀，以慰东阳城里的数千亡魂。”
此话一出，现场沉默一片。
半晌以后，太后再次出声：“就算温怜儿其罪可免，但她尚且年幼，又如何有能力为皇上繁衍后代，又如何能够伺候好皇上？”
“怜儿现在年幼，可她终归也是要长大的，朕如今不过才二十有四，不过是再等十一二年，朕，等得起。况且，怜儿如今的年岁与小公主相当，有怜儿陪同公主一同长大，岂不也是妙事一桩。球球，你说是不是？”轩辕辰逸笑着看向轩辕子归，右眼一眨，使了个眼色。
“对对对，父皇说的极有道理。”
小球球今日的心情可谓是跌宕起伏啊。
原本以为父皇又要娶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当妃子了，没想到，父皇要娶的人居然就是安安。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好吧。
她在宫里长大，很清楚宫中的规矩。
后宫并不是什么人想留下就能留下的，就算父皇可以顶住压力留安安在宫里，但他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球球不希望安安被人诟病，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安安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宫里，陪她一起生活，陪她一起玩。
现在父皇忽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相当于给了安安一个留在宫中的理由，她怎么可能会不同意？
“皇祖母，球球很喜欢怜儿的，您就同意父皇封怜儿为妃子吧。”
童言无忌，却是直戳要害。
太后虽是太后，但毕竟是一介妇人，就算她是皇帝的母后，也无权阻止皇帝下旨。
皇帝求问她的意见，是对她的尊重，若是她再有别的意见，那可就是倚老卖老了。
更何况，一开始时，她就已经点过了头，现在要是反悔，不仅自己成了言而无信之人，就连皇上的颜面也会荡然无存。
太后扭头看向还在发愣的甘毕毕，无奈地点了头。
封就封了吧，虽然小了点，身世也差了点，但好歹是个女的。
万一把皇帝刺激急了，那日旧疾复发，再寻了个男子入宫为妃，那可就糟糕了。
“既然如此，此事就这么定了。从今日此，温家怜儿，便是朕的娴妃。”
殿外明月当空，殿内的狂欢照旧。
只是相比先前，气氛还是有了一些变化。
皇帝纳妃，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端午节后的第三天就是黄道吉日，轩辕辰逸依照法制在宫中举办了隆重的册封典礼，其盛大程度，比当年淑妃册封之礼还要高上几分，几乎快要赶上封后之礼了。
而还在贫瘠之地为接下来该如何生存下去的温家三口，如何都想象不到，一道命其返京的圣旨正在马不停蹄地朝他们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