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天明，小包子脸上如蝴蝶一般的双睫颤了颤，随即悠悠转醒。
睁眼便发现床侧趴着一个面目清隽的男子，身上穿着的还是昨天的衣衫，眼下一片青黑。小球球习惯性地想要挠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正被一只大手握着。
她怔怔地看着甘毕毕，大眼睛中透着些茫然。
“你醒了。”球球缩手的动作扰醒了甘毕毕，他温和地看着正盯着自己发呆的球球，问，“可还难受？”
球球摇头。
“你的身体弱，受不得风餐露宿，以后乖乖在家里待着，没事少出门吹风。”
“家？”球球不解地看向他。
“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只要你想，我会一直陪着你。”
昨夜，这句话在脑中重复过无数遍，现下终于得以说出口。
球球又是愣了许久，而后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她朝甘毕毕伸出一只小指头：“拉钩。”
甘毕毕抿唇一笑，同样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她的。
一大一小的指头相钩相触，两人四目相对，无言而笑。
忽有下人通传：“公子，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可有说是什么事？”
家丁的目光越过甘毕毕浅浅地看了一眼球球，支支吾吾地说：“是、是关于小小姐的事情。”
甘毕毕苦笑，一定是“私生女”的传说传到了萧良耳中了。
也许昨天还在担心这传闻会导致自己被萧良臭骂一顿，可是现在，他庆幸球球成了他的“私生女”。
“一会儿阿香姐姐会来给你送早膳，你乖乖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就回来。”甘毕毕揉了揉球球的小脑袋，绽放出一个如三月暖阳般的笑容。
球球浅浅点了一下头，目送他离开。
萧良的住处就在萧子安所在院子的隔壁，甘毕毕未花多少时间就到了他那里。
在萧家的这些日子中甘毕毕鲜少见到这位便宜爹爹，一是因为他的性子比较冷淡，不似萧夫人那般将对儿子的关心放在明面上；二是因为萧良实在是太忙，三天两头见不到人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甘毕毕早就已经做好了要同萧良做一番舌枪唇战的准备，就连“孩子她妈”的名字身份都已经编好了。可谁知到了萧良那处，他对自己的态度竟好到有些出乎意料。
先是问了些关于读书学问的事情，又再问了他对未来的打算，最后提起前两日他出门游历一事，顺便提到了那位叫“球球”的私生女。
“你若是对那女子有意，便与我说，父亲请媒人替你上门提亲。”
“多谢父亲，但孩子的母亲福薄，已经不在人世。儿子在这个时候将孩子带回，就是想要独立抚养孩子，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萧家的血脉。”
甘毕毕觉得自己活了这好几世，别的本事没有见长，但撒谎的能耐却是精进了不少。
就连如此聪慧精明的萧大人也对他的话深信不疑，简直是能耐啊！
“如此甚好。”
见萧良没有异议，甘毕毕在心中松了一口气，随后说：“父亲，若是无其他事，我便先退下了。”
“嗯。”
甘毕毕行了一礼，正准备离开，耳边再次传来萧良的声音。
“等等。”
甘毕毕的手还停在半空，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萧良。
他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后的位置，虽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但甘毕毕总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周遭的气压低了一些，萧良的眸光越来越暗。
甘毕毕想要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在那瞬间又一次被他喊住。
“安儿。”他忽然开口，却是提到了一个令甘毕毕张口结舌又忍不住惊喜若狂的消息：“宫中的北辰公主在不日前失踪一事，你可知晓？”
纵使此刻浑身的血液都已经滚动了起来，但甘毕毕还是努力压抑住内心的狂喜，做出一副稍显错愕的表情：“儿子不知。”
他不明白萧良为什么会忽然提到这件事情，但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流露出半点异样。
“当真不知？”萧良加重语气。
甘毕毕坚持：“不知。”
“啪”的一声巨响，甘毕毕只觉得自己的右脸火辣辣地疼。他诧异地抬头看向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滔天怒气的萧良，心脏在瞬间绷紧。
“不准打他！”
所有的惊异与困惑都在球球忽然出现的那一刻解开。
球球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护在了甘毕毕的身躯，双臂展开，如同一只发了怒的小豹狠狠瞪着萧良。
明明右脸的疼痛一刻未减，但甘毕毕却像是感觉不到了一般。
他愣愣地看着眼前那矮小的小女娃，鼻头的酸意愈发浓重，嘴角却已经不自觉弯起了一些弧度。
真的是她，眼前的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的女儿。
常人眼中的三年，对她来说却是恍如隔世。
不对，并非“恍如”，而是真真切切的隔世。
那一年的九月十六，他拼命生下她，转移她，而后在目睹甘家灭门以后命丧黄泉。
生离死别的痛，她早已尝过，所以此刻重逢的欣喜才会这般浓烈。
甘毕毕听不到萧良与球球又说了些什么，现在他全部的心神都在球球的身上。
这是他的女儿，他和轩辕辰逸的女儿啊！
“萧子安！”萧良满怀怒意的声音传来，将甘毕毕的意识拉了回来，“我以为你当真是浪子回头，重新做人，却没想到你不过是换上了一副温顺的面具行大逆不道之举。往日里你再怎么胡闹我都能忍，可没想到你如今竟连北辰公主都敢劫持，还谎称是你的私生女？”
“我不准你骂他，他是好人。”球球如同一只毛发竖起的小兽，警惕而又凶狠地瞪着萧良，小手指向他，“你才是坏人！”
“公主，你听微臣解释。”
“我不要跟你说话，你打他，你是坏人！”
球球似是愤怒到了极点，平常那张小嘴能将人气死，此刻却只能重复地说这句“你是坏人”。
甘毕毕的双眸已经通红，心中却满是暖意。
球球忽然后退了两步，抱着甘毕毕的大腿哭着央求：“叔叔，他是坏人，他想把我送回宫里去。叔叔你带我走好不好，我们不要待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