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通过后天的培养与训练，也可以让普通人做到事无巨细，一切细节都观察清楚，即便肉眼看不真切的，也可以通过照明和拉近距离来补救。
但对于司弈星而言，这一切不过是自幼便习惯的本能罢了，他早就习惯了视野中的一切，都如同一副完全展开的画卷，无论面向光明还是背靠黑暗，都依次并列的落入自己的视网膜中。
所以，现在正在桌下的云洪，虽然借助地利，藏在常人离得稍微远些，就几乎难以分辨的黑暗中，但司弈星却还是看的一清二楚。
云洪在那只大翠玉扳指上，突然冒出了几个小囊泡，里面似乎藏有某中的透明液体。
这些囊泡应该是用类似保鲜膜般的薄膜卷成的，本来是被塞进了扳指的缝隙里，一段黏在扳指的内壁上，但此刻云洪才趁机将它们从内侧翻了出来。
司弈星注意到，云洪的一根小拇指指尖尤长而尖锐，这倒是不是什么怪事，毕竟对于这些老千来说，随身都要有能够落焊的工具，即便道具都被收走，也可以用指甲代替。
云洪用小指捅破了其中的一个囊泡，里面倾囊而出，也只流淌出一小滴有些黏稠的液珠，被他迅速涂抹在了一张卡上——这一切，司弈星看的都非常真切。
尔后，云洪又故技重施，将好几个囊泡捅破，然后分别把液滴洒在不同的卡上，尔后将地上的牌按一定顺序归拢，和方才那几张牌叠在一起摩擦。
只是相隔距离却略有不同，有些紧贴着方才沾着液滴的牌，有些却隔了好几张。
他是在干什么？司弈星脑中迅速运转起来，显然这蹲在桌下的短短数十秒，才是云洪展现真正手法的时候，这种液滴则更是落焊的关键。
它们有荧光或是其他特别的视觉标记么？不，如果真有的话，自己一早就看出来了。
哪怕云洪不知道自己那异常的观察力，但在牌面上涂抹视觉标记，对于蒙眼抽牌来说，似乎也派不上用处。
司弈星又注意到，这些液珠的挥发性似乎很强，接触空气没一会儿就消散了，而且有一定的黏度——难不成，云洪是想通过不同的触觉手感，来辨别卡片？
就像是胶水涂在纸上，等自然风干后，用手指触摸，可以感觉到纸张表面变得粗糙有疙瘩，且更加硬质了，对于专业老千来说，这种程度的区别差异，就足以分门别类。
听说许多老千打一副牌打久了，轻轻一摸就知道是哪张，也是因为手上的油脂和汗水渗透进纸张中，造成了微妙的差异触感。
正想到这里时，云洪似乎已经在桌下聚好了牌，重新捧到了赌桌上，神态自若的继续表演起了繁复花哨的动作，可司弈星已经无心再看。
恐怕接下来的一切都是假动作了，他的千术方才已经在桌下完成，而自己必须在演示阶段到来前，迅速破解那一举动的用意。
如果真的只是依靠触觉，自己的双手虽然也灵敏，却不知是否能做到同样的精度，而且也不清楚具体留在每张牌上的标记，就算是向荷官举报，成功率也很低。
“司兄弟，你怎么有些发呆了，在想什么呢？”
忽然，云洪的声音从对面飘来，让司弈星身子略略一震，这才猛抬起头来，发现对方竟然已经放下手中的牌，拿起一块手绢，慢慢擦拭掉了额头的汗珠，又向荷官讨了一杯茶。
月槐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转身回到准备屋中，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一杯碧意盎然，香气翻腾的热茶。
“这是——”云洪朝杯中看了一眼，便说道，“我不喝六安瓜片的。”
“知道，所以给你准备的是老君寿眉茶。”月槐淡淡说道，又转头看向司弈星，问道，“你需要饮料么，也有给你准备的咖啡。”
“暂时不用，谢谢。”司弈星虽然也有些口渴，但他现在却没有那个闲心惬意饮茶憩息。
云洪这是在干什么，为什么忽然就停止了手头的假动作，反而开始优哉游哉的喝起茶来，虽说距离准备阶段结束还有约莫五、六分钟，不过他也未免太淡定了些吧。
是方才在桌下的那一小会儿摆弄，就已经完成给整幅牌落焊的工作了吗？虽说他的一举一动自己都看在眼里，不过这未免也太快、快的有些匪夷所思了。
要知道，等会儿荷官口中，可能会报出这五十四张牌中，任意的一张来，因此落焊时也必须至少在五十三张牌上，烙印上各自不同的标记。
这其中牵扯到的重点有二：一是覆盖广度，二是区分精度。
尽管看到云洪刚才弹了几滴液珠在牌上，并且分别拿其他牌抹了抹，似乎覆盖广度是有了，但这么简单粗糙的操作，就能够形成梯度分明的精确标志么？
从他现在敢用最后一点珍贵的时间，花在喝茶休息上，就能看出他已经完成了全部操作，但自己若是不再看穿其中的一些端倪，反推出指认的证据，恐怕这一轮就要饮恨落败了。
当然，紧张的人，也不只有司弈星自己。
“奇怪，云洪居然已经开始喝茶了，难道他这么快就完成标记了么？”孟良德有些惊讶的说道，“平均下来，一张牌在他手下只呆了不到20秒，可我什么手法都没看出来。”
“其实我也没看出来。”林一奈则大方承认道，“虽然我尝试将他的动作分解，朝我熟知的几种千术落焊手法上靠，但几乎都是模棱两可，形似神不似。”
“你的意思是，他的落焊手法，不属于你熟悉的任何一种？”文天泽问道，“不过这也不奇怪吧，毕竟他可是千门宗师，要是能使出让你轻易看破的手段，也当不起暗刻手这个称号了。”
“你说的不假，可我倒觉得更奇怪的是，他似乎目前为止的所有动作，都是假动作。”林一奈却开口这样断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