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摇头，“对方很厉害，我的人死了一半，但也不全无收获，这年头你越是想隐藏什么，也就越说明这个东西重要。我查到了繁星楼的楼主两年前换人了。”
“你怎么知道这？”
“其实很好查，做事风格不一样了。但凡新官上任三把火必然要经历一场血雨腥风，要不变革我的人也不好打探。反正，这事是准的，新楼主似乎极其厉害，手段非常。这一系列的不低调，就耐人寻味了。”
“没了？”
“没了。”
伯中不知楚风一天在想些什么，“你是觉得现在时局稳定闲的？以牺牲那么多金家打探消息的好手套一个和你没关系的地方？换来的还是没有影响的消息？”
“怎么没影响，主子，防范于未然，咱们如若和繁星楼搭边，就算搭不上，长期合作，也比他和你的对手合作的好，金家人走到这一步，全都因为未雨绸缪。”
伯中皱眉似乎不想听他这些，楚风这人鬼的很，得承认，但眼前一堆密报已经焦头烂额，更何况，从三天前他就开始烦躁，以至于现在多大的事都吸引不了他的注意。那就是他桌子上的一方拜帖。上面字迹熟悉，铿锵有力却又娟秀文弱，几年过去了，他再未见过那人一面，可看这字，却觉得那人就在眼前并且从未变过。
楚风知道他在想什么，拿起桌上那拜帖，“崔学士，不，现在是崔大夫子了，他三年前继承太傅一职，做事比以前利落多了。要说玄周现在还没易主，这个崔阑真真是大贡献，可惜跟错了主子。”
笑道，“将军，既然崔大人想见您，您见吗？毕竟是老友。”
不仅是老友，曾经他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同门师兄弟，是除了父母司庭最亲近之人。可也因这种亲近，伯中从未想过，那般冷漠的对任家灭门置之不理的人会是他。
旁人的一刀是一刀而已，亲近之人的一刀，便是一条命。
“见，为什么不见，我倒要看看崔阑如何求我，但不是现在，我要见他，就是到皇宫那天，他势必要挡在烈朝夕面前，我倒想让他尝尝我当年的滋味。”
楚风观察他的表情，满意的拉起嘴角，把帖子扔进一旁的炉火里，“确实。那么主子是不是该先见见另一个人了？”
伯中满眼冷意，“李家现在不好过，中立可不是每朝每代都是好事，写封信，送他一盒阳城茶点，我该是和这位友人叙叙旧了。”
大营不远处的山头上，一道黑色倩影竖立着，带着面罩，只露一双眼，眉宇间多是女子风情，只那黑衣素冠，刻意的男性打扮遮去一半风华，风吹起鬓角，仿佛黑夜中的鬼魅。
不知驻足了多久，身侧有人接近，她本能的出招，动作干净利落，直接一个后仰拔剑，身后之人侧翻，滑下去，接了她一招，却没出手步步后退，那人轻功了得，直接后退飞到另一个山头，黑衣女子才皱眉收了剑锋。
“你总这般偷袭，小心哪次我真的把你一剑刺死了，到时候你就哭吧。”
脸上面罩一扯，一张俏丽女子脸庞，却是习惯性的岑怒，左脸上有一道疤痕，却不影响她的傲骨。
“我以为你看的入神，不知来人呢。”
和她说话之人，声音低哑，度过了变声期，司庭也没想到嗓子会变得如此不同。
用千婉的话来说，白瞎了一幅好嗓子了。
此时打量他，大概是夜晚昏暗加上刚才思绪纷乱，千婉有些恍然，眼前这张脸，熟悉又陌生，要说这几年司庭的变化之大，他一夜之间，头发蜕变成红色，脸上疤痕全部愈合，身体也长高了不少，几乎骨骼都和原来不同，若不是这几年日日都和他在一处，怕也是一打眼都认不出来了。不知那人如果再见到他时，会是如何情形。
司庭发现千婉的不一样。“怎么了？”
后者摇摇头笑着，“没什么。”
司庭眯着眼睛往远处那烛火通明的大营看，表情变得复杂，“来这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北舵主要收集中原局势，任务恰好在我这。”
“恰好？”
“你何以多疑到这种地步，这几年诸多事宜，你早不是你，我也早不是我，现在更是身份不同，我分得清的。”
司庭也不戳破，“夜深了，走吧。我也好久没来这了，陪我去京城走走。”
千婉盯着他看了半晌，点了点头。
司庭当真头都没回一下的率先离开，千婉站在风里想喊住他问一句，可又觉得无趣。
到最后不过是自己矫情罢了，时过境迁，大家早不是大家了。
山水不相逢，是最好的结局。
也省得自己放心不下。
千婉想到什么心一抖，追上去，抓住他衣角，“不如去听出戏吧，好久没去戏院了。”
司庭看着她，满眼宠溺的揉揉她的头发，“嗯。”
此时的京城正是夜晚繁华时刻，说来也怪，玄周局势都这般了，这些花楼酒楼的生意却丝毫没消减，反而更好了。人们排解不了苦闷便自我麻痹，亦或是，都觉得有今天没明天不如把钱花在享乐上，现在京城的人大多是这个想法，所以，秦楼楚馆戏园子生意极好。
到了门口要进去，被千婉拉住。
“干什么？”
“都到这了，去收一下信息。”
司庭摇头笑她，“你这人，说好今天是来玩的，收信息交给下面小的去做，你一个楼主身边的大司怎么还要做这种小事。”
后者笑笑，“做惯了，咱俩当初给人倒洗脚水这等事都做过，苦尽甘来也不知道享福，闲下来反而不自在，苦命的人多是这般可怜。”
“别把自己说的这般。”
说着领着她进了京城的戏楼，司庭在外都带着特殊的假发，黑色的头发里面透着红，再带上围帽面纱，到看着是个有钱的贵公子，小二引着两位，直接上了包厢。
千婉到感叹，“我还是第一次坐包厢看戏，这些年偶尔出任务有空看戏，也都舍不得坐包厢，可能我自己就没把自己当做有钱人吧。”
司庭没答话，要了大红袍，下面已经开唱，还是老戏，霸王别姬。
嘤嘤绕绕的，旦角嗓子今天似乎不太好，可贵在眼传神，到也不失为名角。
千婉看的入神又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本以为她会抵触看戏，会触景生情，可没有，千婉远比他想的坚强，只这些年他二人约好了似的，只字不提曾经。
司庭没听戏，只观察千婉。看她入迷的样子有些恍惚。
如果说自己多心也就算了，跟在千婉身边的小疙瘩也来报，说大司最近怪得很，一次上街竟给了乞丐一百两银子。
事后他也调查了，只是乞丐而已，他只当是女孩子到了伤春悲秋的年纪。但还是腾出了大把时间陪她。
一曲终了，下面叫好声不断，千婉摸了张银票子给小二说是打赏戏子的。
司庭挑起眉毛，“你何时这般大方了？”
“我一直很大方。”
司庭撇嘴，后者不服，“以前不是没钱吗，现在钱多的是，说来也怪，没钱时候最向往的是大把的银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现在有了取之不尽的钱财，反而没什么想买的了。你说人贱不贱，都说有钱人才矫情，果然矫情，这么多银子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她眼神不知看到哪里，司庭翻着白眼，“怎么又到每个月那几天了？”
千婉瞪了一眼他，“无聊。”
甩袖子出去，司庭也跟着出去。“怎么楼主这么闲要跟着我。”
“就是看你无聊才出来陪你。”
“三爷那边没找你？”
三爷是他们对慕容山河的称呼，繁星楼的人都称他为三爷，但真正知道繁星楼背后之人身份的，整个繁星楼不超过三个。
“他忙着呢，要什么消息都有人给他，非要我亲自和他说？”
千婉笑着，“谁不知道三爷回回都要找你亲自汇报。你和他那么亲近，北舵主现在还说你是裙带关系呢。”
“北舵主蔓生的那张嘴你也信，他不过是酸，当初要不是我杀出来，今天楼主就是他的位置。”
“没有你也有别人，蔓生差就差在了身手不够好，就靠诡计，可单打独斗光明正大的时候他就怂了，再说，你的身手谁能比得上。”
拍着司庭的肩膀，后者笑笑，自从骨骼重生以后，他身轻如燕，功力几乎是一夜之间突飞猛进，连他自己都想不到。
也问过千婉，当时发生了什么，她直说不知道。
司庭就当上天给了他一次活着的机会，反正怎么活，都是活。
两人难得这般悠闲心情平和的逛着京城街市，这两年间也来过几次京城，司庭以为自己会心里别扭，可惜没有，他就和变成另一个人一样，那记忆久远的很，他甚至回了家一趟，房子早就塌了，在原来的位置又重新有人起了院子，那种穷村地界，没什么地契可言，他恍然发现过去的一切痕迹都没了。
那一切都似上辈子的事，间或传来那个人的消息，慕容山河也试探过他几次，可他真的不想再和那人有什么交集，尽量回避，到是千婉，他知道几次大消息是她透出去的。只不过他没问，她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