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寒风时起时息，越刮越猛。圣钢大隧道的呼啸声宛如鬼怪，将西口要塞的每一扇窗户吓的瑟瑟发抖。
会议室中，芬妮娅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墨峥侧脸。白懿柔的双手交叉在胸前，紧抓着兽皮毯两缘，身体蜷成一团，面色微白，抿嘴盯着墨峥的背影。墨峥蹲在壁炉前烘烤着双手。寒风仿佛一只爬在烟囱上的夜鬼，将它长长的脖子伸进烟囱里，冲着火堆凄厉哀嚎。炉火摇曳，墨峥侧脸照的忽明忽暗，影子投在墙上和天花板上，好似魔鬼在舞蹈。
"真是又长又冷啊。"墨峥双手合起，搓了搓。
白懿柔上身后倾，双手将身上的兽皮裹得更紧了。
"呃，我是说这漫漫长夜。"墨峥微微一笑，捧起白懿柔的冰冷僵硬的尾巴尖儿，放在手心温柔摩挲。
墨峥想通了。不论白懿柔是不是白雪柔，他都要救她。虫人为何刺杀白懿柔，巫夜为何执意结盟，以及芬妮娅的难言之隐，他都要弄清楚。
白懿柔感受到墨峥掌心的温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然后柔柔地应了一声。"嗯。"
芬妮娅将手塞到尾巴下面，微微打了个哈欠。"你...想好了吗？"
墨峥将自己的软毛毯给芬妮娅披上，"困了就早点去休息吧，我守着她们。"
"在这儿睡的更安心。"芬妮娅摸了摸新披上的软毛毯，向椅子里缩了缩，闭上的眼睛。
"嗯。"墨峥抓起三根薪柴，一一递入火中，然后拍了拍身边的地板，对白懿柔道："靠近点，这里更暖和。"
白懿柔看了看那块空地，又看了看身下的兽皮毯。她咬了咬嘴唇，抬头直视墨峥的眼睛，"陛下，关于结盟——"
墨峥微笑着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那，又叫陛下了。快过来吧，别冻坏了。"
"可是——"白懿柔重心一歪。
墨峥抓住白懿柔身下的兽皮，将她连毯带人一并拉到了壁炉前。暖意如潮水般涌向白懿柔，包裹，沁染。
白懿柔怔怔地看着墨峥。不知为何，这个男人总让她莫名地安心，仿佛相伴已久的...亲人？白懿柔感到迷茫。温暖她的，究竟是壁炉里的火，还是墨峥眼眸里的光？
墨峥微笑着向白懿柔眨眨眼睛。"暖和多了吧？"
白懿柔低下头，抓着兽皮的双手松了一些。"嗯。"
墨峥拿起白懿柔的尾巴尖儿，捧在手心里轻轻搓揉。"我妈教过我，'暖人先暖身，暖身先暖脚';。换做蛇人的话，就是尾巴尖儿了，对吗？"
白懿柔微微一怔，朦朦胧觉得这句在哪听过。但她从下被巫夜大人藏在宫中抚养，蛇人族是没有脚的，谁会和她说这句话呢？难道...是在梦里？
白懿柔望着壁炉里的火，时间突然静得出奇，只剩下火堆的噼啪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墨峥静静地看着炉火，双手一直握着白懿柔的尾巴，时不时的轻轻捏一下。
白懿柔用余光看着墨峥的侧脸。她已经完全暖和了，甚至感觉有点热。
"她关心你吗？"墨峥问。
白懿柔微微一愣，"谁？"
"你姐姐。"
白懿柔抚摸着柔软的兔鼯毛，"姐姐虽然严厉，但从小就很疼我。她大我很多，虽然是姐姐，但更像是妈妈。"
墨峥扬了扬眉毛，"她倒是舍得让你来谈判，也不怕谈崩了，我们扣你做人质。"
白懿柔一愣，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眶微微泛红。"她说过，万一我被扣作人质，绝不能寻死或逃跑，因为天空城比先祖护佑管用得多。"
墨峥眼睑微收，"看来她早就知道了。"
"知道什么？"
"圣遗迹有驱虫力场，以及驱虫力场过不了多久就会失效。"
白懿柔怔怔地看着炉火，视线渐渐模糊。
墨峥捏了捏白懿柔的尾巴尖儿，微笑道："安心啦，我们不会扣你做人质的，明天就送你回家你姐姐团圆。"
白懿柔俏脸一红，抽出墨峥手中的尾巴尖儿，柔声道："墨峥，谢谢你。"
墨峥抬手搔了搔后脑勺，"那个...蛇人和虫人可以沟通吗？"
白懿柔摇摇头，"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怎么了？"
"我在想，虫人为何不在野外动手。对了，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沙海非常大，绿岛不计其数。虫人出现前，大多数绿岛都是蛇人的领地，彼此之间以传送门互相往来。"
"所以你是走传送门过来的？"
"大部分是的。虫人出现后，蛇人分裂，很多传送通路都关闭了。我们从圣都出发，先传送到离这最近的林沙城，然后车行来的这里。"
"林沙城市是哪一派的？"
"中立派。"
"还有中立派...你和你姐是哪一派？"
"姐姐说我们是变革派。"
墨峥有点头大，"呃...其他还有什么派？"
"剩下就是保守派和自由派了。"
"各派势力如何？"
"保守派领地最多，中立派次之，自由派领地比较少，我们变革派..."白懿柔将兽皮裹紧，"只有圣都。"
墨峥起身去拿木柴，"一整座吗？"
"一半...不，一大半。"白懿柔晃了晃尾巴尖儿，"而且是圣都最核心的区域。"
墨峥一边拨弄火堆，一边往里一根一根添柴，"都这样了，你姐姐还坚持不臣服就开战？"
"嗯。"白懿柔点点头，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陷进蛇身蜷成的圈里。
墨峥摇头叹了叹气，然后将怀里剩下的柴全都扔进了火堆。"好吧，那我们只能选臣服了。"
"什、什么？"白懿柔立起身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墨峥转身看着白懿柔，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我不想和你们开战，那就只有先选择臣服啦。"
白懿柔巴巴地眨了两下眼睛，"你不骗我？"
墨峥微微一笑，"放心，我最讨厌骗女孩子了，尤其是你这样的好女孩儿。"
白懿柔俏脸一红，"可是——为什么啊？"
墨峥直视白懿柔的眼睛，嗓音微微颤抖且嘶哑地沉声道："我...不想你死。"
白懿柔全身一僵，怔怔发懵。如此简单的几个字，情感却是无比真切和强烈，仿佛自己好像真的死过，而墨峥也真的因此伤心绝望，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