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慕容祜面色极不好看的从佛堂出来了,福宝忙迎了上去。
"陛下是回寝宫还是去雀宫?"福宝问道。
雀宫...
慕容祜恍恍惚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向雀宫的方向走了几步,又犹犹豫豫停下了脚步。
福宝不知道慕容祜到底怎么了,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又等了片刻,慕容祜一直紧攥着的手终于松了松,他将那个坠着石头的络子塞给了福宝,说道:"找个偏僻的地方埋了吧,埋深些。"
说完便转身朝着寝宫的方向走去。
福宝捧着络子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这络子是慕容祜常常贴身戴着的,自宛青惨死后,慕容祜更是一直戴着它再也没换下来过,现在这是怎么了?
想到慕容祜刚才的神色以及这种种异样的反应,福宝忧心忡忡却不敢问,只好将络子小心翼翼收好,疾步跟了上去。
第二日早朝。
各种善后事宜到了此时已经处理到了尾声,一切都有条不紊极少差错,慕容祜在这件事前前后后表现出的手腕魄力均令众人刮目相看,梁夜倒台后的朝堂风气已渐渐有了好转。
朝臣们相继禀了事,一切如常,慕容祜正准备退朝,就见殿外两个禁军架着一个士兵匆匆跑了进了。
"怎么回事?"慕容祜问道。
那两个禁军小心松开手,就见那士兵扑通一下跪倒,来不及行礼就强撑着说道:"禀陛下!峪州府急报,豹峡失守,封城已落入敌手!"
豹峡竟然失守了!
朝臣们一片慌乱,连慕容祜也一下子站起来,急急问道:"怎么回事!说清楚!"
那士兵显然是从封城没日没夜一路疾驰而来,此时已经累得几乎说不话来,他虚弱地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封染了血的急信,还没等福宝跑下玉阶接过,就双唇发青倒了下去。
两边的禁军忙扶起那士兵,然而任他们如何拍打急救,那士兵仍没有睁眼。
齐松在一旁看得不对,赶紧上前摸了下那士兵的脉搏,接着便站起身沉痛地摇了摇头。
那士兵竟生生累死了。
慕容祜接过了急信,就那样站着看了起来。
西秦早已知道慕容祜和梁夜君臣不睦,梁夜调动燕州守军那样大的动作,自然也瞒不过西秦人的耳目。
君主和权臣斗法,朝局动荡不安,京都以外各州官员人人自危,各州守军中也人心浮动,都在观望着朝廷的动向,甚至连峪州这样的边防重地在那段时间也疏忽军务,无心守备。
西秦和北燕之间原本隔着骊山这一天然防线,而豹峡横穿骊山,就是像是一条生生将骊山分成两截的通道,将西秦和北燕通过狭窄逼仄的峡谷连接了起来。
北燕在豹峡设置了一道隘口要塞,用一道数千斤重的厚重闸门堵住了隘口,而隘口所在的封城就成了北燕预防西秦入侵的军事重地。
段海棠趁着京都即将大乱,挟持一支北燕商队骗得豹峡隘口守军打开了闸门,在闸门还来不及合上之时,一支犹如天降的西秦铁骑迅速穿过了隘口进入要塞。
毫无准备的封城守军被这支突如其来的铁骑打了个措手不及,没过一个时辰就被尽数歼灭。夺下了要塞的西秦铁骑将闸门打开,西秦大军穿过隘口,趁夜占领了尚在睡梦中的封城。
大燕危矣。
慕容祜继续往下看着急信,然而视线里的字迹越来越模糊,无论他如何集中精神也不能看得清楚。
慕容祜眨眨眼,却觉得眼皮似有千斤重,闭上了就再也睁不开了似的。
他忍不住晃晃头,挣扎着抬起头看向玉阶下的朝臣们,谁,谁能来讲信念给他听,豹峡怎么了,封城怎么了,峪州怎么了。
视线里的那一个个人影也那样模糊,他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说了些什么,他怎听不清。
说话声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好半晌才变得清晰,原来是人们在惊恐地叫他。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什么他怎么了,他只是觉得有些累。
他张了张嘴,一些温热的液体顺势流进了他嘴里,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谁的血,怎么会有血。
慕容祜抹了一把鼻子,模糊中,他看到了自己满手的鲜血。
啊...是自己的血啊...
慕容祜这样想着,随即眼一黑,倒了下去。
人们惊恐地叫起来,慌乱中福宝努力镇定下来指挥宫人将慕容祜抬去了寝殿,又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去了寝殿。
朝臣们都慌乱地待在大殿里低声议论着,郑虎子就带了禁军将大殿门缓缓地关上了。
朝臣们愈发惊恐了,除夕夜他们就是这样被困在宫里,被迫经历了那样一个心惊胆颤的夜晚,如今又是这样被关起来等消息。
豹峡失守了,皇帝重病倒下,皇长子年幼,大燕危矣!
齐松看完了手中的急信,站上一阶玉阶,扫视了一圈大殿,重重咳嗽一声。
"瞧瞧你们!一个军情急报就让你们慌成了这样!还不如封城一个小小兵卒!"
朝臣们顿时安静下来,有人小声嘀咕道:"可是陛下都..."
"陛下怎么了?你们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说陛下的样子像是快不行了?
自然是没人敢说,有这样的想法都是大逆不道。
齐松冷笑一声,便不再说旁的,只叫了一些重臣和靳惜民、张昀等武官,由宫人带着去了寝殿。
寝殿里,太医和宫人们都在福宝的指挥下有序地忙碌着,已闻讯赶来的沈卿一正坐在外间,慕容祜仍在昏睡,太医院使正在给他施针。
齐松便也带着众人去了外间等着,从前没跟沈卿一打过交道的朝臣此时不由有些尴尬,也不知该跟沈卿一如何见礼。
沈卿一倒是谁也没看,什么话都没说,沉默着坐到了角落。
齐松冷哼一声,对六部尚书说道:"我看你们手底下有些人还不上这寝殿里的宫人!"
尚书们顿时臊得老脸通红,讷讷地说了些"驭下不严"之类的套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