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教师门被一把推开了，站在门口的是顾昀，他像是急急忙忙从家里赶过来的，只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裤子是灰蓝色竖条纹西装裤，一看就不是搭配好的，加上他头发有点乱，表情难得的慌张。
“你怎么来了？”苏哲看了顾昀一会儿，突然笑起来，“你不会是找不到自己的外套在哪了吧？”
顾昀看着苏哲，好一会儿之后才点了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竟然有点乖的样子。
“等我一下。”苏哲转头看着学生们说，“别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大人既然被称作大人，自然是因为他能够承受你们没办法承受的事情，我不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事情了，不会有事的。到时候选好大学了，跟我说一说，三年时间累积的感情是一辈子的。”
大家除了点头也没有其他的话好说。
后排姜岩卧槽了一声，低声嘀咕：“不是吧，教了我三年我现在才发现他是圈子里的人？这也太……”
“什么圈子？”唐朝疑惑的扭头看姜岩。
“……”姜岩猛摇头。
“老师。”张洋突然站起来，叫住苏哲说，“我们能做点什么吗？至少……做点什么。”
“不管你们的事情，你们不需要做什么，也不需要愧疚。”苏哲笑了笑，将要踩下讲台的脚步又收上来，重新说，“其实对我来说，真正让人害怕的永远不是失业或者是是什么误会啊、非议啊之类的，我真正在意的是……我自己的生活。我爱的人，爱我的人，只有这些而已。”
看着底下孩子们茫然的眼神，苏哲突然摇了摇头：“你们长大了，自己踏入了职场，就会明白了，这世界上无理取闹就是看不惯你的人多了去了，你要是每个人都在意，你自己都要被累死。”
“放宽心吧。其实你们可以这样想——我母校以前就问我要不要回去教书，我一直因为这边不好辞职而推脱那边，现在刚好，我就可以去教大学了，你们谁要是读美院的，那就还是我的学生，可以选我的课，多好？”
“这其实是一种升职，是不是？”
大家就笑起来，似乎在苏哲淡然的语气里，这件几十个人联名签字举报的闹剧就一下子变成了纸上的文字，显得不那么沉重了。
“好了，各回各家吧，好好享受这样毫无压力的假期。大学顺利。”
似乎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唐朝一行人走到校门口的时候，杨岂突然说：“举报理由会是什么呢？”
是啊，举报理由会是什么呢？苏哲那么好，不仅仅教课本上的知识，还会教很多他自己的经历所悟出来的道理，尤其是最近，他把他大学本科学的建筑设计，最后又考教师资格证，并且研究生学的是教育方向这样的事情都毫无保留的和他们说，告诉他们无论做什么，从事什么样的工作，只要你自己觉得不快乐了，不想继续下去了，想换一条路走，只要你自己不怕苦，愿意这么做，那么无论是什么样的阻碍都不是阻碍。
这样的话其实很大程度上会一直影响着唐朝。
“如果苏叔叔不配做老师，那我真不知道老师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了……难道真的要古板又沉郁，一下课就不和学生交流的那种吗？”
“朝朝？”唐倩在校门口等着，远远看见他们之后笑着挥了挥手。
“你妈妈会不会知道内幕啊？”
姜岩忙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倩姨肯定知道。”
苏哲和唐倩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哎，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个小孩就跑着往唐倩去了。
听了几个小孩的困惑和担忧之后，唐倩笑了笑说：“谁要去我们家吃饭的？”
“看电影吗？”齐昊问，他心水唐朝家的投影设备还有音响很久了，尤其是这段时间压抑的复习生活之后，更加想念大幕布。
“看啊，家里的老碟片随你们选。”唐倩笑。
“但我去不了哎。”姜岩看了眼手表，“我报了舞蹈班，一整天都是课。今天下午就是去见老师第一面的新课。”
唐朝看她：“你不是要做歌手吗？”
“现在的趋势就是这样，歌手也得会跳舞，就和演员也得唱歌一样。”姜岩耸肩，“面试我的老师建议的，说让我多学点东西，将来多一点保障。”
“而且跳舞对身体好，健康了之后声腔也会更稳，反正没有害处。我又不是那种跳舞拼命的人。”
姜岩告完别就依依不舍的走了，还不忘说：“开学各奔东西前我们见一面啊。”
唐朝不怎么走心的挥了挥手。
“洋洋，去吗？“唐倩看张洋不动，还以为他担心父母，”放心，我等会儿给你爸妈打电话，和他们说清楚。吃完饭我送你回家，不会有危险。“
张洋还没说话，突然被齐昊推着上了车：“哎呀，估计大学四年我们都不会聚在一起了，且行且珍惜。”
这倒是真的，张洋的志愿是B大和庆华，唐朝的志愿是中戏和B大，他两倒是还有个沾边，但是齐昊和杨岂就完全不沾边了，杨岂是一定会出国的，这个不会改变了，齐昊呢，选的第一志愿是国美，第二志愿是央美，最多大家能在一个城市而已。
“刚好外婆不在，你们也不用担心招架不住外婆的热情。”唐倩系好安全带半开玩笑的说。
齐昊心有余悸的点头：“哎哟，不提我倒是忘了，光想着你们家里的投影仪了。”
大家都笑起来，就连一直拢着愁绪的张洋眼里都带上了几分笑意。
“他们经常会去你家吃饭吗？”杨岂帮着唐朝收拾碗筷的时候问。
唐朝摇头：“也不经常，齐昊平时很忙的，一般都是泡面解决，有时候我会给他留饭让他带去，但是也次数不多。张洋……他爸妈其实都不喜欢他经常和我玩，也不喜欢他来我家。只是碍于面子，不好说什么而已。”
“什么意思？”
“我外婆和张洋爸爸有点生意上的来往，虽然不多，但是我家帮了他家一些吧，张洋爸爸不好对自己小孩说不给和我们家来往什么的。”
杨岂似懂非懂：“他爸妈是不是很严厉？”
“可不是。”
唐朝想起来就摇了摇头：“说真的，将来的我的小孩，要是真的不喜欢学习，我也不会这么逼着他，要是他喜欢学习，我也不能让他的生活只有学习——这太可怕了，张洋除了读书学习之外什么也不会，不会骑自行车，不会玩轮滑鞋，不会骑电动车……真的，他甚至连出去玩的时间都没有。这哪里是生活？”
他们压根没有把张洋当自己的孩子，而是把他当做了学习的机器，证明自己教育方法特别好的机器。
这太可怕了。
“张洋不反抗吗？”这个问题杨岂其实问过不止一遍了，他的记忆里，不管家人做什么样的决定，只要涉及到他自己，是他不喜欢的，那必然是要反抗的，倒不是什么挑战权威或者是什么的，就是作为一个个体，在表达自己的喜好厌恶罢了。
“反。偶尔吧。”唐朝不知道怎么和杨岂转述那些夹杂着血液味道的年少，也不是很想回忆以前张洋过的日子。
杨岂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是不是和你的生活，和你的朋友们完全不一样？”
杨岂想了想摇头：“是有点区别，但也不是完全不一样，埃文……他也不喜欢和家里人表达自己的想法，很多时候，他都不太快乐。”
“埃文？”他看起来不是像张洋这样的男孩，应该是更开朗的才对。
“他……不喜欢女孩。”杨岂点了点桌面，没什么异样的说，“但他瞒着我们——其实我们看得出来，只是尊重他的意见，并不说破而已。”
唐朝长长的哎了一声：“不是吧？”这么刺激！
“这个群体是挺小众的，但也不是完全看不见。”杨岂倒是十分自然，“尤其是游行日的时候，街上的游行队伍总有这个群体的旗帜。他们也挺正常的，爱笑又温和，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
唐朝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我……从来没有见过哎。”哦，除了埃文，不过她也是现在才知道埃文是……
“这没什么独特的。”杨岂说，“不过你要是真想看游行的话，这段时间ada正好有游行日……你可以趁着假期去看看。”
哎？
这算是邀请吗？
唐朝诧异的抬头看杨岂，他正好低头看她，似乎有些认真：“我们家很大，你想住二楼或者三楼都行，我也可以叫尤纳斯的女朋友过来陪你……她性格很开朗，你应该会喜欢她的。”
唐朝其实很怀疑自己拒不拒绝得了这样的杨岂，尤其是……他真的很好看，不管是娱乐圈还是她身边的人其实都长得很好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和杨岂比起来，似乎总是差了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