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飞鸳鸯鸟，举翼相蔽亏。俱来绿潭里，共向白云涯。音容相眷恋，羽翮两逶迤。 苹萍戏春渚，霜霰绕寒池。 ---陈子昂《鸳鸯篇》
-----
那姑娘听到了走步声响，缓缓回过头来，往他投来一望。
只一眼，便已然颜色倾城。
铅粉敷面、胭脂两腮、涂额黄、描娥眉、点口脂、饰斜红、画面靥、贴花钿。端做前些年里，大唐最为兴盛的晚霞飞凤妆。
她的头饰盘做双鬟，缀以金饰，见了王大庆，便忙举起一袖，轻掩遮面。
噢，这原是位未出阁的闺中女子。
王大庆连忙拱手作揖，叠声道歉：“唐突姑娘了，在下本无意冒犯。”
说完，就要告辞离开。
而就当王大庆拔腿要走的当口，听见了那广袖之下，传来了一声空灵出尘，甚至缥缈的声音：“无碍。”
王大庆没曾想到，如此妆容艳丽的女子，发出的声音，却是如此的空灵缥缈，似乎被风一吹，就都能散了。
王大庆微笑着朝她微微拱了拱手，便告辞转身离去。
此时几近宵禁，这么晚了，这个女子孤身一人站在花圃里，应该是在等待着谁吧。
可是都已然这么晚了，她等待着的人，却又为何迟迟不来呢？
王大庆走出了很远，再回头一望，依旧还能看见那位提着灯笼的红衣女子，在花圃之后静静的站着，似乎正翘首以盼。
王大庆进了开平坊的时候，正好就看见了落坊门的更夫，他朝更夫颔首一笑，更夫也咧嘴冲他点了点头：“去看花会去了吧？哈哈！快进来！”
王大庆拱礼称谢：“多谢老丈。”
那做更夫的老丈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谢不必谢，年轻人嘛，多出去走动走动，这洛阳的花会啊，可是你们这些文人子弟的雅会呢，对了，你听说过那刚刚归京的陈子昂，陈大人么？”
王大庆连忙点头：“刚刚在花市东头的长廊里我还看见陈大人了。”
那老丈笑笑：“对呀，当年这个陈子昂陈大人啊，当年就是在洛阳的花会之上出了名气呢。而且当年这位大人就正是因为一厥牡丹词，赢得了当时洛阳城内最为富甲一方的刘员外的小女儿，当年洛阳最美的牡丹姑娘的青眼有加啊。”
王大庆还从没听过这位铁骨铮铮两袖清风，又如此不怕死的去直言劝谏的陈大人，还有过这么一段风流韵事呢。
所以他还挺稀奇，笑着道：“那那位姑娘现在应该就是陈大人的夫人了罢。”
老丈笑着点头：“可不是，当年洛阳最美的姑娘，当年的陈大人还没及第，有这等好事，自然是十分愿意啊。”
俩人还说笑了一通，等老丈落了栅栏之后俩人这才分道扬镳。
王大庆回到李青风的院里，看见大厅的灯台犹还亮着，灯火通明，李青风正在厅堂的桌子上坐着看书，王大庆顺着那书的封面一看，笑了：“青风兄，你也看野史杂谈呐！”
李青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这几日坊间都没有什么新的春宫图了，只能凑合凑合看看这种东西了。”
得，问了还不如不问，这就叫癞蛤蟆趴脚背，纯属于恶心王大庆。
王大庆摇了摇头，耸耸肩，回房收拾洗漱就寝了。
花会的第五天，女皇陛下泰山祭神的仪杖就开始从洛阳出发了。
忙活了礼部大半个多月的各项事宜，全都妥帖的办好了，礼部的同僚们送走女皇之后，就迎来了另一个阶段的闲散期。
人一闲，就来事，这话真的不假。
王大庆看着点完卯之后一窝蜂跑了四散的同僚们，觉得自己的面前似乎是一阵大风刮过，刮起他的衣袍帽带，如同风中凌乱一般。
礼司的掌事笑眯眯的缕着胡子，打他身前经过，看见他一脸懵懂的表情，笑眯眯的道：“你还在这儿呆着干嘛呀？下班啦。”
啥？王大庆愣了愣，抬头看了一眼滤沙，刚刚过卯时一刻，天刚亮，他们才刚来，就下班啦？
往常就算提前下班不是也得收拾收拾什么的吗？怎么今天如此随意？
礼司的掌事依旧笑眯眯的，道：“女皇陛下泰山祭神，就等于是给我等轮休了，每天点完卯后留两个掌事看着就行，今天咱们礼司全体休沐，明天照常点卯，估计也是得休沐，等明天再说罢。快走快走，我要关门啦。”
王大庆站在礼司的门口，哭笑不得。
早前听说，礼部是一个作息十分之没有规律的部门，他来了这么长时间，自己觉得自己已经深谙礼部的门道了，没曾想，摸鱼浑水只有更高境界，但是永无止境啊。
会不会过两天，连点卯都不用来了？
王大庆捂了捂额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礼司掌事和王大庆一同出门。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了一个他们始料未及的人。
礼司掌事看着迎面而来的人，都有些惶恐激动，连忙几个大步向前，拱手行礼道：“晚生见过陈大人，不知一别多年，大人可安好否？”
那陈大人淡淡的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噢？你是……你是当年李兄的门生？”
礼司掌事笑着作揖：“没曾想一别多年，大人还记得晚生。”
说完又谨慎但又激动的问道：“大人，今日有缘见面，不知大人有没有闲暇，晚生想邀请大人一聚，聊以话常。”
陈大人依旧淡淡的微笑，颔首：“我午时一般就能告公。”
掌事连忙点头：“晚生午时就去中书省静候。”
这俩人一通寒暄之后，陈大人微微一笑，朝着他和王大庆一一颔首，王大庆连忙作揖行礼，而后在王大庆的行礼中缓缓离去。
王大庆看向依旧一脸激动的礼司掌事，惊讶的问道：“没曾想，大人和陈大人，也是旧识啊。”
礼司掌事笑着点点头：“陈大人是我最钦佩的人，直言劝谏，傲骨铮铮，我当年真的曾一度转投他的门下啊。”
-------------------------------------------------------------------------------------------------------------------------------
PS:陈子昂的鸳鸯篇太长，文中节选前四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