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我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很不可思议。
我不相信,那些留在我身边的少数羽衣卫也是不相信。
他们跟着我一起出去找了,之后路上遇事了。
等到采菲再度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又是在病床上,毒性发作,六亲不认。
她说,这手怕是再也好不起来了。
因此,下了狠心。
那也是我第一次听你娘说她喜欢我,会照顾我后半辈子的。"
他脸上挂着满意的笑,"我知道那个时候,采菲是在逗我开心,叫我不要将那些事都放在心里去。
我这只手也就是那个时候叫你娘砍下来的,之后如尘带着清河过来的时候,找了上好的工匠,总算是帮我造了一副可以动的假手。
那个时候已经是皇城失火两个月了,萧祁抢了弟弟的位置,坐上了皇位。
溯京那边的一切都已经清理干净了,所以一切都尘埃落定。"
苏行旌惆怅的闭上眼睛,想了一会道,"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纵儿,这些年云浮对你做的一切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我不能对你要求太多,我怕你去报仇。
不过你做的很好,比大多数大人都做的好,没有冲动。
每一次都控制的很好,就算是卫昭业当年那么死命的追你,你也是守住了。"
"我曾经想——"他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你要是按照你爹信上所说的那样做也就好了,可是你偏偏是个有主见的孩子。
我们这几人,都是拦不住你的。
蛟龙本非池中之物,我只能叫他们几个都看着你点,别叫你出什么大事了。
你是个体贴的好孩子,向来也不会在我们面前表露自己的心思,什么事都能自己做好。
纵儿,你跟你爹很像。
都活得累。
你爹生前就将以后的路算好了,如果你能成器,能留给你的也帮着你留下了。
这清风山,就是藏着你爷爷留下来的宝藏。
他等着你哪一天,若是过不下去了,便可以拿着这山下的财富支撑起整个天下。"
苏行旌痛定思痛的捶了一会桌子,又看向萧纵,"纵儿,咱们交交心,眼下你到底是怎么看的?"
"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是我。"萧纵苦笑一声,"萧云浮现在去了溯京,我还能有别的什么选择么?
她想要报复整个齐王朝,当年那些落井下石的人。
清韵清河两姐妹,虽然年岁相差太多,但是关系却一直是很要好的。
彼此间就算是相隔万里,也时常会记挂着。
先是,姐夫在塞北被人用计杀死,之后皇城被困,清韵气节高,选择了与夫同殉。
后来又是疼爱自己的皇叔将尚且在襁褓中的表弟托付给她,在她看来,若不是为了保全我的性命,或许我娘我爹都不会死。
不是么?
所以这些年,她就变着法的折腾我,想看我怎么看她不顺眼,和她闹腾。
可惜的是,我觉得她小孩心性,一直没当回事,她想要的我都帮她拿到了。
现在也是这样的。
老爹,表决心这等事,你就不要再问我了。
不准的。"
苏行旌默哀了一会,"我更想听的是你心底真正的声音,我在乎的是你,不是萧云浮,也不是萧清河,仅仅是你萧纵。
我在乎的是你爹将他托付给我的情,不是其他任何阻拦你去想自己的人。"
萧纵被他这句话说怔住了。
似乎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还没有谁能这么在乎自己的想法,除了现在还在自己屋里睡觉的小豆包以外,他恍然了。
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熟练的面具,大家都在掩埋什么,这叫他们这些做小的很为难。
这么多年了,也怪是自己好奇,怪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这若是一般人......
萧纵不敢想。
也就他这样的人,敢将皇亲国戚什么的不当一回事,像是买菜过家家似的轻松应对。
"想不想都是一样的。"他沉默一会才毫不在乎道,"怀衣,是时候该闯出一份事业了。
您这样怎天压抑他,山下很多东西他都没见识过。
若非是有我这么一个见多识广的在这里,我还真不敢想象他现在是活的有多老土的。
这次下山,我想带着他一起。"
苏行旌的眼神在自己儿子身上转悠了一圈,他知道有些事情既然阻止不了,他就只剩下推波助澜的份了。
"那是你们晚辈的事。"他阖上眼睛,"我过几日,过将地图画好之后给你。
现在你最好还是不要动那笔钱财,等到了****再去打那个主意,那是拿来给你救命的。"
"我还没糊涂到这个地步。"萧纵心情轻松了一些。
苏行旌若是不给他坦白,他还真是没办法从他嘴里套话的,这人本就古板,与他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难得这一次竟然说通了一些。
走出门去的时候,就连萧纵都感到很奇妙。
"你要下山?"
那努力的孩子总算是正眼看了他,"什么时候?我也想下山看看。"
"你暂且不能。"萧纵的脸色依旧是冷着的,像是要教训他的样子,"你得好好跟着老爹学习,尽自己所能学多少是多少。
我可能能管的住你的时候越来越少了。
书辞,你真的选好要跟着我一条道走黑了么?"
"你们刚才的话我听见了。"沈书辞低着头,"我父亲在临终之前就给我说了你可能是谁,不然我们沈家不会要这么护着你的。
既然你们都那么大的本事,尽管现在是窝囊......"
他思索道,"以后,我想以后揭竿而起的时候应当是比一般人更有底气的。
对么?"
他咬着嘴唇,有些后悔先前冲动说出这样的话了。
屋子里的几人都没说话,如果是以往萧纵知道他就算是说了这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到羞赫的。
他只能佩服的说,老爹教导有方,他还怕这小子一直不知收敛会闯祸的。
至少,现在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了。
听这语气,还像是在心里压抑很久了。
"什么时候有的这个想法?"萧纵好奇的打量着他,先打破了屋子里的肃静。
"我父亲死之后。"
"是我看中的人,好好学。"
萧纵拍拍他的后脑,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