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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5、平沙落雁

于霸天始料未及,忽然想起闻名江湖的“止水剑法”,不禁心生骇意。幸亏他膂力不俗,当即屈肘揽腕,三斤七两重的玄铁宝剑原本运使自如,这时却像从淤泥中取出长枪大戟,费尽九牛二虎之力。

一招先败,于霸天并未退缩,回身横扫,又使出一招“横箫吹落花”。这前后两招皆是“落字诀”剑法的精妙所在,于霸天披头散发,真气贯游全身经脉,宛如一只出笼猛兽,剑挂长风,势不可挡!

韩商俯身避开剑锋,横剑扫向于霸天下盘。“止水剑法”属壬癸水位,行如止水,静如山崩,他方才那招“上善若水”几近得手,一半归功于剑法本身的玄妙,一半是因于霸天疏忽大意;此时见于霸天左手剑诀已将门户封好,再想奇招制胜,绝非上策。他盘算妥当,剑招陡变,用出本门的“焦土剑法”,以攻代守。

他是五侠韩崇晋之子,深得家学真传,“焦土剑法”属中宫戊己土位,讲求平快扎实,此刻生死搏杀,全力以赴,剑锋摧枯拉朽,刮得枝叶哗响不绝。

于霸天一朝被蛇咬,不敢轻易招架,见韩商招数用老,双足点地,纵身跃起,宝剑凌空刺出,宛如苍鹰搏兔。

韩商听剑音呼啸,后背一阵寒意,便知于霸天想要一剑穿心,可剑招已出,身子难以回旋,想闪身躲避,竟无处发力。

于霸天心中大喜:“先杀了这小子,那两个丫头也休想逃脱!”却觉身后金风刺耳,必是暗器!他惜命之极,当即弃了韩商,挥剑封挡,两声铮鸣过后,火星迸射,金钱镖应声落地。

于霸天心下惊恐,还未见发镖之人,眼前青芒闪动,闻其声细而不弱,绵而不绝,急忙挥剑迎击。两刃相击,劲力沉雄,于霸天驻足未稳,定睛一看,才知出手之人正是武素心。

武素心功力虽精纯,毕竟是女子,臂力落于下风,顺势退出三步远,手臂险些脱臼。

于霸天顿觉不妙,单从这一剑来看,武素心的剑法应在韩商之上,年纪轻轻有如此功力,说是尚虚教主真传,看来所言非虚。正迟疑间,武素心忍住手臂疼痛,已然发起攻势。

她探罢虚实,做到心中有数,步法萦回绕转,形同雨燕穿林,虚中有实,一剑刺出,直点于霸天的腰阳关大穴。

这招是“广陵十四剑”中的“众星捧月”,剑招披洒,势若奔雷,而步法则是久负盛名的“鹏抟碧霞”,相传是庄周作千古名篇《逍遥游》时即兴所走,冯虚御风,大有吸风饮露之势,叫人眼花缭乱。

于霸天只觉前后左右皆是这女子的倩影,只怕身陷重围,转身欲走,忽觉剑风扑身,才知这女子真身在后,回手便是一剑。

武素心不敢正面交锋,接连施展精妙剑招,招行险要,绵延不绝,加之身法灵动鬼魅,顷刻间逼得于霸天仓惶狼狈,只有招架之功。

武素心剑锋加快,险些扫中于霸天眉心;于霸天挥剑削砍,身后便留出偌大的空当!韩商杀念已动,暗想和这恶人无需计较光明狡诈,但若杀之,人人拍手称快,当即飞身而起,转瞬间落到于霸天身后,挥剑斜劈。然而他虽是习武出身,但从小到大从未伤人性命,落剑时难免心生杂念,剑锋稍稍走偏,呼啸而下。

于霸天正要重整旗鼓,得知韩商出手偷袭,不禁勃然大怒!他在江湖中成名已久,今日糗事做尽不说,又被几个晚辈欺凌,当真忍无可忍,退步避开武素心,回身一击,震退韩商的长剑,紧接着连进三招,势如卷席。

武素心唯恐韩商招架不住,急忙挺剑助战。夏铭焉观望多时,这般生死相搏的场面,着实令她不知所措;但见于霸天大发困兽之威,剑招凌厉狠辣,一剑掠过韩商眉梢,转瞬便已削落武素心一缕秀发,只怕二人稍一迟钝,便有性命之忧。

她忍住胆怯,寻到于霸天招数上的破绽,心中念起“行如止水,静如山崩”的要诀,猛然出手,皆是止水剑法的玄妙所在。

茂林溪水间,三束身影围住于霸天转灯般厮杀,剑音如潮,朔风激荡。尚虚、清明两派剑法本就在中州昆仑之上,兄妹二人和武素心一见如故,珠联璧合,逼得于霸天步履凌乱,无暇喘息。

于霸天见这三个晚辈的剑法各有千秋,武素心的“广陵十四剑”虚若鸿羽,动若扶摇,诚然精妙之极;而韩商剑招变换奇多,不拘一格,却毫不杂糅;再看夏铭焉的“止水剑法”,看似绵软无力,可精妙处只有对敌之人方能体会。

他的功力在三人之上,想脱身绝非难事,但想要杀人灭口,这时看来也并非易事。然而三十招过后,于霸天沉心静气,越战越勇,反观韩商三人已露疲态,夏铭焉更是被玄铁长剑划伤了小臂。

玄宗剑法性属阴寒,中州昆仑派虽非至阴至纯的玄门正宗,但也自成一脉,那伤口灼痛过后,阵阵凉意剥皮蚀骨,纵使铮铮铁汉也难以忍受,更别说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夏铭焉原本无暇顾及伤势,可剑走如飞,血脉流转,手臂竟渐渐不听使唤。

于霸天见时机已到,虚晃一式,迫使夏铭焉倒退数步,紧接着经脉贯通,腕骨生节,臂长暴涨数寸,一招“平沙落雁横江晚”用出,剑锋纵横捭阖,将韩商、素心震退数步,随即一个箭步抢到夏铭焉身前,抬手便是一剑。

夏铭焉不愿坐以待毙,急忙横剑封挡,两刃相击,力道相去甚远,佩剑当即震飞脱手,伤口又裂开了寸许。

于霸天反手一剑,欲斩夏铭焉首级,堪堪得手,忽听身后一声鸣响,便知又有人趁机发射暗器,而手法比武素心更为高明!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笃定今日是遇到了高手从中作梗,难免心下发虚,转身挥剑,将来物化为齑粉,才知那竟是一颗铜钱大小的石砾子。

于霸天惊魂未定,暗叹出手之人功力卓绝,能将一颗石子掷出如此大的力道,当真非同小可,正要发问,却见寒光闪烁,竟是武素心趁机偷袭。

于霸天虽忌惮“广陵十四剑”,可仗着功力深厚,膂力强劲,这时并未躲闪。顷刻间两剑相击,气息震荡,武素心凌空回旋,以绝妙身法化解余劲。于霸天则扎稳弓步,牢牢站在原地,正暗自得意,忽觉右手掌心一凉,刺痛难当,禁不住猛甩手腕,将长剑摔在脚下。

剑身落地,好似玉石崩裂,好端端一口玄铁长剑,竟敷上一层薄霜,断成了十几节,在晦暗中散发一抹幽光。

原来武素心见有人暗中相助,即刻气沉关元,真气游走于任督二脉,出于大陵、劳宫、中冲三穴,施展“广寒真气”,以剑承气,以气御剑,一招“黄河之水天上来”,刺向于霸天头顶的百会穴。然而“广寒真气”博大精深,武素心只是略有小成,这时背水一战勉强施展,体内寒气汹涌,终究是杀人一千自损八百。

于霸天呆立原地,看着昆仑长剑七断八续,恍然想起莫云楼的昆仑玄功,两厢对比,着实工力悉敌,又见武素心擎剑端立,剑刃上朔气犹存,十步外依旧凛冽刺骨。

他虽心有不甘,可手中兵刃已折,便如老虎了拔牙,再纠缠下去,无异于插标卖首。想到此处不再犹豫,旋腰转胯,拔足狂奔,眨眼间消没在层林夜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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