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节
志清、志承和唐怀一同来到玉英房里。只见先留在这里的人已经哭成了一大片，秀梅忍着悲伤在安慰哭得泪迹满面的君如和英瑞。
唐怀庄重地走到玉英的床边，以悲哀而沉重的语气告别道：“弟妹啊，你昨天都还是好好地，没想到你走得这么匆忙。你这一走，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你对小弟的那份情我当然知道，你怕他一个人在那边没人照顾。可是你怎么不想想你还有几个没成年的儿女呢？你就这样放心地交给志清他们……。不过，这也是你的聪明之处，你知道方家有这样的传统，你知道他们会把弟弟妹妹们抚养成人，所以你才一心一意地去照顾小弟。你安心照顾他吧，阳间的事你就别挂念了，我也会常常来帮着志清他们照顾好志虹和志超。再说他们也是十六岁和十四岁的大孩子了，与你当年嫁到方家来差不了多少，他们也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就安息吧。”唐怀说罢，向躺在床上的玉英躬身作了个辑，仍然又和志清志承一同回到大厅来，在这里商量着办丧事的一些具体事宜。
时隔不久，英健跟着一承轿子急匆匆地进了院子，还未等到轿子停下来，就听轿子里已经传出了志敏的哭声。前厅里的人一齐迎到门边。
志敏下了轿子，只见她已经哭得脸色惨白，身子也像是没了骨头一样，靠在轿杠上好久都没能移动一步，身子似乎就要往下沉。志承连忙主动和英健一道掺扶着她，跌跌跄跄地向后院走去。唐怀和志清仍然留在前厅等待客人以及那些前来帮忙的人。
过不多时，玉贞哭天喊地地来了，正掺扶着她的春生也是泪流满面。来不及让人带领，夫妻俩就一边哭一边直向玉英的房间奔去。
所有近边的亲人在第一天就基本来齐了，大家都在等那些城里的孩子。特别是志如，她就是能回来，估计也要到四五天以后了。因此，所有人都很安心地等待着，没有方平去逝时的那分着急。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守在前厅的志清忽然听到院门外有人喊门，他以为是志达带着读书的孩子从城里回来了，连忙哭泣着去打开大门。门刚一打开，没想到首先印入他眼帘的竟是志如。这时的他真是又惊喜又悲痛，连忙哭泣着告诉道：“志如啊！你回来了，我还生怕你接不到信，回不来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哥，先让回来的这些人进去吧，他们心里着急，又赶了一夜的路。先让大家去看看妈，回头我再来告诉你关于我的事。”志如一脸严肃。
“哦！是！是！大家都快进去吧。”志清忙站到一边查看一个个进来的人，最后进来的是志达。兄弟一见面，志达哭泣着问道：“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妈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志达啊，等你看过母亲以后，我再慢慢告诉你吧，你先扶着鸿雁进去。”
大家哭哭啼啼地一一打过招呼，又相随着一同来到玉英的房里。志如首先带头跪在母亲的床边，向着母亲的遗容嗑了三个头，然后，她就坐在母亲的床边，小声而清晰地哭诉道：“妈，您的一生虽然有着超乎平常的智慧和吃苦赖劳的精神品格，却因为一辈子生活在魔鬼横行，风雨飘摇的年代，没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眼看就要太平了，可是，您怎么却在这个时候走了呢。我本已经准备好了要回家来待在您身边不再离开您，没想到只慢了一步，我们母女就这样永远地失去了缘份。您这一走，我这辈子欠你的也就再也没法还了。我知道您是不会怪我，可是我的心里会愧疚一辈子啊。妈！您既然已经决定走了，您就放心身后的事吧，我会帮您带好志虹和志超，你只管和爹过你们曾经一直幻想的、相斯相守的平静日子去。那种生活一直是你们的向往，也是世间所有恩爱夫妻的梦想，更是我们后代人的楷模。……”志如哭过之后，又和房里原来的人全都打过招呼，劝说他们不要太悲伤。
吃过早饭后，志清等在前厅。等志如出来，他忙喊住她问道：“志如，你回来了。你知道志洁，可不可以要他也回来看看妈？”
“大哥，四哥隔这么远，他怎么回得来，就只管给个信给他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更何况现在内战这么紧，就是给了信给他，他也不一定能回得来。还有三哥，他现在在不在世上都难说，我们到哪儿去找他去？依我看，能回来的都回来了，没回来的都不可能回来了。眼下我们还是安安心心地把母亲的丧事办好，让她老人家有一个好的结局。”说话的同时，志如还搬把椅子让志清坐下，然后自己又搬把椅子坐在志清旁边，专心听志清说关于家里的事情。
“志如啊，有一件事我不知怎么向你说。是大哥不好，是大哥没能力。这次妈的过世说是她舍不得爹，找爹去了，其实有一半也是被气死的。我们这房子已经不是我们的了。为了和人合伙作生意，房子和田产全都被抵押出去了。现在还能住在这里，是我求他们宽限几天，要他们别把这时候的母亲赶出她亲手建立的家。”
“什么人能骗到母亲头上来啊？”志如不禁有些惊讶。
“就是那个刁团长，没想到他设计这么深。当年他帮我们的时候显得那样大方，丢手就给我们垫了一百大洋的医药费。谁会相信这样的人是来骗人的啊？”
“你们不是说，是战地医院救了你吗？怎么要他垫医药费啊？”志如很疑惑地打量着志清。
“医生说不是战场上下来的人要交医药费。首先住一天还只要五十多个大洋，后来加住了两天，刁团长说要交三百大洋。我们当时只交了二百现大洋，他替我们垫了一百大洋。他垫的那一百大洋是事过几年之后，他再到我们家来拿走的。你说这样一个大方人，谁料他会来骗我们。”
“大哥，战地医院哪里要医药费啊？那里都是战场上下来的伤兵，治伤全都不收钱，也不可能收钱。就收了你一个人的医药费，他们拿它交哪里去？”
“交哪里我不知道，都是刁团长去办的手续。”
“妈当时就没有怀疑过？”
“医院不肯我住，要赶我回来，是妈不肯，想赖在那里帮我治好了腿再走。这个事就是刁团长帮的忙。”
“我看啦，他哪里是诚心帮忙，他是想留你们住两天更好要你们的钱。大哥！你想想看，他凭空得了二百大洋，还留下一百大洋的债款，他能不大方吗。也是你们拿得出这个钱，要是换了别人家，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些钱。……”
“我是想看你能否想办法找到那个人，把那些被骗去的钱给要回来。”
“好吧，我想办法去打听。正好我的工作也到这边来了，以后就住在家里。”
听志如说要住在家里，志清忍不住兴奋的心情，连连赞同道：“那就好！你能住在家里，那就好。你要是早点回来就好了。”说到最后，志清忍不住又伤心地叹息起来。
“大哥，失去了的失去了，如果能找回来那是幸运，找不回来你也别再去想它了。想起来只能让人伤心。”
“二姐，大哥，你们在这里啊？”随着询问声，志承走了过来。
“志承啊，你也来坐吧，大哥在向我说起家里这两年来的一些事情。”志如示意要志承坐下。
志承坐下来，首先在志如面前后悔道：“二姐，这全都怪我，是我败了这个家。是我害死了妈……”
“志承，我跟你说过了，你不要这样怪自己，这事不能怪你，你差点命都没了，还怪你怎样？”志清截住了志承的话题。
“志承啦，以前的事就不要总是记在心里懊悔，找个时间你把详细情况告诉我。刚才大哥跟我说了，看我们能不能找到那个人，把那些钱要回来。”志如目视着志承，作些指导与安慰。
“二姐，只要能把那些钱找回来，我就是死了也甘心。”志承说罢，眼里喷射着仇恨的怒火。
“志承啦，你不要把钱看得太重。像现在这种乱糟糟的世界，还不知将来是怎么发展。有些事情啊，是你们无法预料的，你就自然地随着时世的发展过吧。那些做了坏事的人自有人去找他们算账，以后你要是没事，就给我帮忙去。”
“还能有什么事，只有城里一个店子，又没有成本，收烟也只能收一点送一点。像这样下去，这一家人怎么活啊。”
“志承啦，别想那些了，到了那时，总有过得去的路。”
“是啊，听你二姐的，以后咱们就勤俭一些过吧。今天就别谈这些以后的事了，先把母亲安葬好，我们再来商量经后怎么办。”
“好，我赞成大哥的，以后的事，大家再找个时间商量去，眼下要紧的是让母亲入土为安。”志如说罢站起来，向内院走去。
志清和志承也各自散去，去办理眼下要紧的事情，让母亲早日得到清静。
（下接第三卷；）
PS:第三卷，将方平与玉英留下来的孩子们，作一个简略的描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