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须必须独入，只此一途。”兜帽女巫沙哑的嗓音在塔雷莎耳边响起。
她以前也是这样吗？塔蕾莎疑惑地想。
“此刻你若转身，智慧之门将永远向你关闭。”女巫重重的将手中的枯木法杖击向地面。
“此刻，智慧之船还在等待。”女巫高声喊道。
“放弃愚行吧，最最智慧的女王。我将用美妙绝伦的音乐抚平您烦躁不安的灵魂，我那歌声婉转的小天使，她的嗓音将令您叹息，把您融化。”
仿佛就在须臾，女巫的声音忽然变得柔和。“朋友，别忘了你要付出的代价。”
“我不会忘。”塔蕾莎说，她突然下定了决心。“我记得你说过。而我一定会战胜恶魔的。”
女巫淡淡一笑。“你此时说话如老妪一般睿智。来，挽住我的手，让我为您带路。”
“我不是孩子。”但塔蕾莎还是挽住了她的手。
在魔法结界中，黑树林比她想象中更黑暗，路也比她想象中更漫长。
大路从街道直通宫殿大门，但女巫很快走上岔道。
塔雷莎询问缘故，女巫道：“前门之路有进无出。注意听我说话，年轻人。智慧之殿非为凡人所建。若您珍惜灵魂，请谨遵吾言，格外小心。”
“我会照你的话做。”塔蕾莎承诺。
“您进去之后，将发现房里有四道门，除了进口，还有另外三扇门。请走右边，每次都选右边第一扇门。遇到楼梯，就往上爬，决不向下，也决不要走右边第一扇门之外其他的门。”
“走右边的门。”塔蕾莎重复。“我明白了。当我离开时，就反其道而行之？”
“万万不可。”女巫说，“来去相同，总是向上，永远走右边的门。其他的门或许会自动开放，您将看到许多搅乱思绪的事物：有的美丽，有的可怕，有的惊奇，有的恐怖。种种图像和声音，或存在于过去，或尚未到来，甚或不会发生。您经过时，房间的主人和仆从会跟您说话，您可以回答，也可以不予理睬，一切悉听尊便，但到达觐见室之前，决不能进入任何房间。”
“我明白了。”
“当您最后来到最高智慧的房间，请千万保持耐心。我们短暂的生命对他们而言如飞蛾扑火一般渺小。您只需仔细倾听，将每个字铭记在心。”
于是他们来到门前——那是一张椭圆的大嘴，嵌在一堵人脸形状的墙上——一位塔蕾莎毕生所见最矮的侏儒正等在门口，身高还不到她的膝盖，脸皱巴巴地挤成一团，鼻子则高得出奇。他穿着紫蓝相间的华丽服饰，粉红小手中托着一个银盘，上面放了一只细长的水晶杯，内盛浓稠的蓝液。这便是奥术之水，女巫的美酒。“喝吧。”女巫催促。
“我的嘴唇会变蓝吗？”
“一杯只会使您耳聪目明，如此方能感受展现在前的真理与智慧。”
塔蕾莎举杯至唇。呷第一口的滋味就像混合墨汁的腐肉，恶心无比，但当她吞咽而下，它却在她体内活动起来。一丝丝卷须在胸中扩散，仿佛烈焰缠绕心脏，舌尖则油然而生蜂蜜、茴香和奶油的味道，既像母亲的乳汁和卓戈的精液，也像鲜红的肉、温热的血和熔化的金。它尝起来有她所知的一切滋味，却又非其中任何一种……随后杯子就空了。
“您可以进去了。”女巫说。塔蕾莎将杯子放回仆人的托盘，走了进去。
她发现自己进入一间石厅，四面墙上各有一扇门。她毫不犹豫地踏进右边的门。第二个房间和第一个房间完全相同。她再次选择右边的门，推开后，看见的是又一间四扇门的石室。
“我身处巫术之中。”塔雷莎自顾自的想着。
第四个房间不是方形，而是椭圆形，墙壁也不再是石头，而是虫蛀的木板。它有六个出口而不止四个。塔蕾莎照旧选了最右边那个，进入一条长而昏暗的走廊。天花板很高，右边是一排冒烟燃烧的火炬，发出橙色的光芒，但所有的门都在左边。
一只巨大的蝙蝠展开宽阔的黑翼，扇动陈腐的空气。它飞了二十尺，突然“砰”的一声，狼狈地栽下来。塔蕾莎大步跟在后面。
脚下发霉的地毯曾经华美艳丽，织物上的金纹装饰隐约可见，在暗淡的灰色与斑驳的绿色之间断续地闪烁光芒。这残破的地毯吸收了她的脚步声，却不能屏蔽其他声音。塔蕾莎听到墙内有响动，那是一种细小而忙乱的抓刨，让她想到了老鼠。
更令人不安的声音从一些紧闭的门后传出，其中一扇被撞得摇晃，仿佛有人要破门而出，另一扇后面传来刺耳的笛声，呜咽且期期艾艾。塔蕾莎赶紧快跑。
并非所有的门都关着。我不看，塔蕾莎告诉自己，但诱惑实在强烈。
在一个房间，她见到一场死尸的盛宴。参与者都是遭到残忍屠杀后的尸体，它们东倒西歪地趴在倾倒的椅子和劈烂的高架桌边，躺在一摊摊正在凝结的血液中。有人断手断脚，有人失去头颅。无主的手掌紧握着血淋淋的杯子、木勺、烤鸭和面包。上方的王座坐着一个狼头死人，戴一顶铁冠，握一条羊腿，好似国王握着权杖。他的眼神紧随塔蕾莎，仿佛在无声地控诉。
她从他面前逃开，随即在下一扇门前停步。我认得这扇门，她心想。她记得那些温暖的布置，散发着阳光的味道，还有窗外那棵榛子树！眼前的景象令她既向往又迟疑。这是那栋林间的房子，是她在洛丹伦的家。
这时，艾德拉斯将军沉重地走出来。“小公主，您回来了啊。”他的声音沙哑而慈爱，“过来。”他说，“到我这里来，我的小姐，你到家了，安全了。”他皱巴巴的大手朝她伸来，如旧皮革一般柔软。
塔蕾莎想逃离它的控制，仿佛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愿望。于是她缓缓向前挪去，接着突然想到：我已经逃出来了，那个将军，早在她的生命力消失了。她往后退却，赶紧跑开。
长廊一直往前延伸、延伸，左边是无穷无尽的门，右边只有火炬。她不知跑过多少门，其中有的关闭有的开启，有木门也有铁门，有的门雕刻精细，有的则很普通，有的门带把手，有的则是锁或门环。塔蕾莎一直奔跑，直到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