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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章:勒索

文华殿,位于紫禁城东南角,东边还有传心殿供奉上古时期的历代帝王,伏羲、神农、轩辕,尧舜禹等皆位列其中,永享后世香火,除此之外还有周朝的周公姬旦以及孔老夫子,虽非帝王,却功高盖世名扬千秋,为万世楷模,也列入其中。

南边的文渊阁,则是大明皇室的藏书楼,成书不久的永乐大典就藏于此处。文华殿与宫中其余殿阁不同,瓦顶并非明黄或是朱红,而是碧绿色的琉璃瓦顶,相当显眼,此处为大明文人墨客的学术圣地,地位超凡,历朝皇家举办经筳就是在文华殿中。

所谓经筳,其实就是规格最高,极其隆重的学术活动,连皇帝参与都要在前一天沐浴更衣,参拜孔子牌位,然后才能参与经筳。

通常经筳讲官都由大学士担任,一年只在春秋两季各举行一次,满朝文武无不毕至。礼罢后便由讲官据桌开课,一般讲书都为儒家经典,例如《四书》、《五经》,也有自古帝王必习的《资治通鉴》。讲官亦可联系当下朝政实际,掺些自己的见解一并说与帝王群臣,朝风开明,国之盛典。

经筳除外,还有日讲,听课者就只有皇帝一人,课后便由光禄寺负责设宴招待讲官。

文华殿主殿自然不是能居住的场所,监国的郕王朱祁钰暂住文华殿旁的厢房,这里应是明代太子的读书习学之所。只是朱祁镇的儿子朱见深、也是后世登基为帝的明宪宗现在才刚断奶不久,还在后宫受抚养。朱祁钰在皇兄朱祁镇率军亲征的这段日子就居住在此,一来不算逾越规矩,不怕被言官们以此来大肆抨击,二来住于宫中方便。

厢房光鲜昏暗,朱祁钰又不喜奢华,仅仅点了两根粗如手臂的烛火,连地龙都未添增燃物,他自己坐在一把梨木太师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毯子,旁边还摆放着一盆清水。

侯桓跟在王直屁股后面步入厢房,发现比起宽敞明亮的奉天殿要窄小太多的厢房里已经站满了人,只是侯桓一个都不认识,唯独有个翰林院的侍讲商辂还算面熟,刚在奉天殿展露峥嵘一番,想来是让朱祁钰给记住了。

见到王直和于谦迈着小碎步进入厢房,刚洗了把冷水脸的朱祁钰面色缓和了不少,他站起身笑了笑,招呼两位大人离他近些。

这一普通举动落在其他几位同僚眼中,那可就非比寻常。今日早朝后,谁都知道朱祁钰的威严已立,至于落入瓦剌人手里的当今圣上天知道还是死是活,就算是活的还能安然无恙的返回京城?

这等大局变化,众位大人不得不上心,毕竟关乎着自己仕途前程,连带着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属实半点不能马虎。

等厢房里的大人见到最后走进来的侯桓后,脸色一个个就有些不自然,甚至有些人脸上明显露出不满。

一个小小的卒子,怎能与他们一同议事!

朱祁钰不吭声,瞥了一眼侯桓后也对他置之不理,侯桓表现的倒是脸皮厚,就站定在众臣最后,反正是您郕王殿下喊我来的。

“诸位也皆知现今乃我大明生死攸关之际,今日早朝情景,诸位大人也都看在眼里,本王决不能将祖宗江山拱手让于外番!早朝散后又有新报传来,本王也是刚刚得知,与几位一同听下。”

朱祁钰点了点头,侍立在厢房门口的金英便对着门外喊了声让他进来。

侯桓眉头一挑,看到一位身着飞鱼袍服饰的锦衣卫踱步走进厢房,冲着朱祁钰和众大臣行礼。

“见过郕王殿下,见过众位大人。”

厢房昏暗,侯桓看不清这人面庞,只瞅清楚了他身上的飞鱼服,心里未免激动起来,难不成是袁彬?可随即一想袁大人身上的飞鱼袍早就让血污沾染的看不清本来面目,等到这人一开口,侯桓刚挑起的眉头就又沉下。

不是袁彬。

行完礼后,此人抬起头,是副侯桓从没见过的陌生面孔。

他见郕王朱祁钰示意他继续说,便开口道:“小人是亲军都尉府的缇骑梁贵,在土木堡负伤昏厥过去,后来被瓦剌俘虏,得以返京是奉圣上之命。”

一听见圣上之命后,朱祁钰和诸位大臣瞬间就不淡定了,王直更是迫切的追问道:“圣上可安好?”

名叫梁贵的锦衣卫点了点头,表情平静道:“陛下无恙,现就在居庸关的瓦剌大营里被严加看管,小人得幸能回京师是因为陛下身边的近宦喜宁投靠了瓦剌,特地要小的回来传话,假借圣上之命让朝廷出钱赎人。”

梁贵语不惊人死不休,侯桓一听见喜宁这两个字恨的牙痒痒,当初就该在土木堡的皇帐里一刀捅死这个死太监,也好给王公公的黄泉路上做个伴。

梁贵继续道:“瓦剌大军距离京师不过几十里,半日即可杀到,之所以还按兵不动,是因为也先在等鞑靼部的大汗脱脱不花。”

厢房顿时噤声。

一个瓦剌的太师也先就够大明头疼,这时再加上一个鞑靼部落,此消彼长,能守住京城的概率岂不更加渺茫。

朱祁钰面色凝重,深深的嗯了一声,于谦问道:“你一个俘虏,怎么知道这么多?”

梁贵回答道:“小人略懂蒙语,听那些瓦剌番子闲聊时听来的。”

王直探头问道:“瓦剌要多少银两愿意归还圣上罢兵议和?”

梁贵咧嘴一笑,除了侯桓和于谦外,其余大臣望着他的笑容都有些毛骨悚然。

“大人,瓦剌番子的脾性您应该知道,不搬空大明的国库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来之前喜宁公公也没跟我说个数目,只说越多越好。”

王直气的脸色铁青,在场的所有大臣脸色顿时都拉了下来,气愤不已。

这哪是绑票的劫匪!分明是就等你钻套的骗子!

朱祁钰咬着牙一声不吭,银两不算什么,大明国库丰盈,足够堵住瓦剌人那张贪婪的大嘴,可是谁都知道这他娘是血本无归的买卖,给了银子,到时候瓦剌不放人,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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