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手？”一名流氓大笑起来，他搓揉着手指，淫笑道，“办事情前是应该洗个手。”
流氓显然不认为这是坏事情。
三种同音不同调的笑声，在死角里回荡。
但是他很快又笑不出来了，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流氓的认知。
在没有被灯光所照亮的黑暗角落里，金色的竖瞳在迷茫里睁开。
那好像是在黑暗中，有人点亮了一盏明灯，分外刺眼。
“杀人啦，放火啦。救命呀，救人啊。维尼城要流血啦。”小乌龟用奇怪的音调在歌唱着什么，然后又很快地缩回了脑袋。
三名流氓终于意识到自己惹到了大人物。
眼前的小女孩根本不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刚才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明显只是伪装。
但是在伪装什么，又看不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觉得很美好。真的。”阿蕾莎缓缓向流氓走去，如葱的手指轻轻晃荡着，空气也随着变得灼热起来。
为了照顾泰隆，阿蕾莎特意剪短了指甲。
此时短指甲在墙上抠出了三四道两米长的印子，就像大型猫科动物在墙壁上磨爪子。
而阿蕾莎什么都没有做，仅仅是站在那边，用眼神盯着前方，恐怖的气势就像巨浪袭来。
一名流氓想要开口求饶，但他的嘴巴只是单调地开口，却没有任何的声音发出来。
似乎被凛冽的杀气震慑住了，动也不敢动。
在猎魔人公会里，这种现象被称为‘临战抽搐’。
人类在面对海啸的时候，百分之八十的人会选择逃命，百分之十九的人会选择祈祷，因为巨浪在前，只剩下了祈祷的时间。
而剩下百分之一，就会出现‘临战抽搐’的现象。
不是不想逃命，而是失去了逃命的动力。
古老的过去，在人类甚至连火都还未掌控的蛮荒时代。
打雷，地震，山洪，海啸……就算是在现代人看来最为普通的降雨，都会杀人。
气温变低，人类没有御寒手段。
缺少智慧与认知能力的人类，除了等死，就是等死。
而再次面对天灾的时候，死去的同类尸骨，会让沉睡在基因里的恐惧本能苏醒。
不管对方是谁，只要对方比自己强，就算没有生命，也会本能地害怕。
‘临战抽搐’指的也是类似的状况。
猎魔人公会定义，通常是面对大型巨兽时，新猎魔人，准猎魔人，以及普通人身上才会出现的特殊心里现象。
而在猎魔人公会的测评中，只要准猎魔人，新晋猎魔人出现‘临战抽搐’，就会在档案里记录下污点。
不管是胆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只要在面对巨兽的时候，自己无力反抗，心中只有等死或者祈求别人来帮助自己的念头。
这类人，等级将会是永远固定在下方。
想要和巨兽搏杀，不怕死便是第一要务。
弱小也无所谓，第一要求便是不能怕死。
如果怕死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待在人类居住区，不要出去。
而三名流氓显然不知道这种事情，他们早就成年。
很显然，连成为猎魔人的资格都没有。
由于生活在靠近帝国的内海，没出过大海的他们自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就算是巨兽，也只是用来吓小孩子的传说。
三人的小腿与双臂不断地颤抖着，面对慢步走来的阿蕾莎，其中一人只能认命。
这就是普通人在面对巨兽时的正常表现。
由于无力反抗，在看到巨兽的那一瞬间，恐惧之心油然而生。
在‘临战抽搐’的特殊状态下，普通人通常会变得呆滞，动作更加迟缓。
就像鲈鱼看见鹈鹕，基因里名为‘恐惧’的因子觉醒了。
对于巨兽来说，人类就是美味的鲈鱼。
所以鲈鱼会逃，就算没有见过鹈鹕，也会第一时间选择逃跑。
人类也是一样，如果不跑的话，只能成为巨兽的饲料。
也许身经百战的战士可以抵挡一会儿，又或者用痛觉让自己从恐惧中挣脱。
可是天生的差距，让有些努力难以弥补。
即便是最强大的亚龙种面对幼生期巨龙种的时候，血脉上带来的压制，会让前者会十分无奈地臣服于后者。
三名流氓连跪拜都做不到，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几秒钟前到底在调戏什么。
现在，他们彻底成为了倾听者，必须要承受一个小女仆的怒火。
“前今天我高兴的时候，就唱了一下歌。结果引来了好几只亚龙呢，最大的才40岁，还是小朋友。”阿蕾莎还想说些什么，她很突兀地转头，祖母绿的眸子立刻失去了光彩，金色的竖瞳也不再折射光亮。
“贝斯特，好像有人来了，距离不到900米。诶，怎么跑的那么快，他是走房顶还是在飞？”小乌龟趴在手心提醒道，“快800米了，要我去解决吗？”
砰！
小乌龟立刻被扔到了地上，还被阿蕾莎用皮靴踩了好几脚。
“过了那么多年，你依旧是暴力分子。”小乌龟反正有壳，一点也不担心。
它探出脑袋，也是用碧绿色的眸子等着阿蕾莎。
看着后者慌张的神色，突然明白了什么，“也就是说，那个人类就是你所选择……”
“闭嘴闭嘴闭嘴。”阿蕾莎感觉汗毛都竖起来了，慌乱让红霞爬上了脸颊，她急的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看来你很在乎那个人类呀。”小乌龟从壳中身长了脖子，“那我帮你好了。”
“你？”阿蕾莎特别怀疑，如果记忆没错的话，这老乌龟就没有几次靠谱的。
“干嘛，你心上人就要来了，除了我你还有第二种方案？”
阿蕾莎听完又跺了一下脚，气的差点将青石所铺成的路给踩碎。
说到底，要不是出来看这只乌龟，哪有那么多事情。
“我越来越好奇了，为什么你会跟在人类身边。”小乌龟慢慢地在地上爬着，阿蕾莎看不过，直接把它从地上抱起来。
“谢谢。”小乌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的精神力是不是没有变化，就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模一样？”
看着点头的阿蕾莎，小乌龟有些尴尬，好在他本身就是淡青色的，就算阿蕾莎眼睛再尖，也看不出来任何表情。
“我的精神力，是你的两倍。所以可以做到一些很好玩的事情，比如……这样！”
看不见的空气开始震荡，和阿蕾莎用手指甲在墙壁上抠，就可以留下黑色的焦黑痕迹来看，是截然不同的手段。
“精神魔法？”阿蕾莎有些诧异。
在《七塔传说》中，诸神与七族立定了契约，同时设立了七座高塔作为凭证。
很多猎魔人在漫长的历史中，一直在追求传说中的巨塔。
这种理念影响了近百代人，而唯一的收获，就是在茫茫多的古代遗迹中，发现了魔法种类。
猎魔人公会一直以为，是因为有七个种族，所以诸神设立了七座高塔。
事实证明他们错了。
诸神根据魔法类别设立证明，塔的数量，正好应对了魔法的种类。
‘地风水火’四种元素，是众人都知道的。
而在这之上还有第五种元素，也被称为精神元素。
“寒霜，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几百年都学不会一个魔法，你当我真老了？”
“这魔法有什么用？”
“让这些人渣忘记一部分记忆，像他们精神力那么弱，大致是十分钟。”小乌龟又念叨着，“贝斯特，那个人类怎么移动速度这么快，你确定他不会飞吗？”
“也许是在爬房顶。”阿蕾莎赶紧将自己身上的武器丢下，又抓着小乌龟的爪子，在自己衣服上抓出了好几道痕迹。
伪装好犯罪现场后，阿蕾莎就坐在死角，等待着泰隆的到来。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望着在地上流口水的三人组，阿蕾莎又想起了什么，她将小乌龟藏在自己的口袋里。
结果阿蕾莎等到的不是泰隆，第一批来到现场的，是穿着红色服饰的卫兵。
泰隆慢了一拍，他在死胡同的上方跃下。
急躁的内心无法掩饰泰隆的慌乱。
看到金色的人影没有出事，泰隆急忙将小女仆拥入怀里。
为首的卫兵赶紧咳嗽了两声，表示自己等人还是单身狗。
……
……
海伦一脸乐呵地在地上打滚，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居然是为了这样的目的，才来到维尼的警务所提人。
“因为在城市内部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人类，所以被卫兵带回警务所审讯，你们的理由还能再搞笑点吗？拜托，泰隆你可是准猎魔人，还被普通人给抓住。”
泰隆努力不去看海伦，阿蕾莎也是如此。
他们坐在警务所的长椅上，对面是玻璃窗。
“其实我是无所谓啦，你知道甘道夫刚睡下，结果就被巴巴托斯叫起来了。”海伦笑道，“他脸就绿了，你知道嘛，和百草药剂一个颜色。你们也太倒霉了吧？”
阿蕾莎心正虚，扭过头去看向泰隆，正好看见即将消退的手掌印，脸又红了起来。
“别说了，现场发现了某种大型猫科动物的抓痕，卫兵们认为是巨兽幼体进入了城市。”
“不是说维尼没有巨兽吗？”
“很少很少，不代表没有。据我所知，这座城市的守护神，也是一只巨兽。”海伦笑着解释道。
“巨兽，保护城市？”
泰隆不自主地脑补沧海龙围着城市的样子。
数十只沧海龙围在城市周遭，港口的军用巨轮一艘艘地开出海湾，城市外侧的围墙严阵以待，还有一名士官在叫骂着，说‘脑子呢，发射巨弩瞄准点，别射中咱们的守护神！’
泰隆发现自己的脑补停住了，根本没有办法继续下去。
“你想多了。”海伦似乎明白泰隆在想什么，“这座城市的保护神，并不是普通的巨兽，而是幻想种。”
“第四类型的巨兽？”泰隆有些惊讶。
猎魔人公会为了让猎魔人可以方便学习知识，便将巨兽分为六种类型，之后再划分为各种纲，科目，属，最后是肉食性，杂食型以及素食型。
根据公会创始人的分类结果，第一类型是蛮兽种，第二类型是亚龙种，第三类型是巨龙种，第四类型是幻想种。
正如命名的方式一样。
蛮兽种体型巨大，而且只会野蛮地运用身体本能进攻。
亚龙种是巨龙的远亲，除了魔法护盾以外，没有别的魔法能力。
而幻想种作为第四类型的巨兽，自然有它们自己的特点。
作为只存在于幻想与史书中的生物，这种存在不一定强大，但是拥有极高的智慧。
根据古老的书籍记载，许多幻想种对于人类并没有抱太大的敌意。相反，它们很乐意与人类交换知识。
不过由于近百年来，没有幻想种的目击记录。
渐渐的，‘幻想种是不存在的’这种结论也成为了一种主流。
也有少部分猎魔人认为，第四类型和第六类型的巨兽已经灭绝，纯粹是教官用来折磨新晋猎魔人的。
“听说……注意啊，这是听说。”海伦着重提醒道，“水之都维尼在建立的时候，是一只巨大的海龟保护着。所以周围的巨兽不敢来进攻，只能看着人类在这地定居。
就像亚龙种不敢挑战巨龙种。只要踏入巨龙的地盘，巨龙种就会认为这是一种挑衅。”
“宿主，根据书上的记录，几百年来亚龙种进入巨龙种地盘的案例，屈指可数。”
“我记得在某些偏远地区，幻想种甚至成为村庄的守护神。”泰隆这句话没有默念，而是大方地说出来，“维尼也是一样吗？被龟类型的幻想种守护着？”
小女仆在一边特别尴尬，她口袋里的乌龟倒是笑翻了肚子。
“幻想种是不存在的！”
低喝声从泰隆的后背传来。
一名满身酒糟味的矮人从警务所的大门走进来，看他走路晃晃悠悠的样子，都以为他要摔跤。
看到泰隆等人围在一起谈论幻想种，矮人立起身子，第一个动作不是问好，而是打了一个饱嗝。
他随手从身后拿出一个小酒瓶，喝完后又打了一个饱嗝。
“水之都……维尼……由我波波大人来保护。”名叫波波的矮人再次打了一个饱嗝，“幻想种，用不着。”
矮人满身欢喜地躺了下去，呼噜打得震天响，嘴角咧开，似乎想到了什么好事情。
小女仆特意拉开口袋瞄了一眼寒霜，她看出来了，原本浅青色的脸，现在绿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