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味道啊？”
漆黑狭小的厨房的，弥漫着一股子奇怪又微妙的香味，似乎是肉没有被完全排酸之后炖煮的味道。又带着些让人难以释怀的气味分子在里面，这让坐在马扎上畅想未来的顾解放很是饥饿，毕竟他从昨天中午吃了一顿之后，就再也没吃过什么了，只在路上顺口喝了几杯水，一点固体食物都没有摄取。
这种奇异的香味应该是从锅里传出来的。
“珍昨天做的菜没吃光吗？”顾解放起身，站着转过了身子，他联想到刚才在桌子上那瓶没有被开封的啤酒，认为酒都没有被喝完，那么菜没被吃完也是理所应当的。
正好便宜自己了，没赶上饭局，但是好歹还有两口吃的填饱肚子。
他看向锅里，完全没有光源的空间里，只能透过一丝天边太阳的反射递进些微的光，照亮厨房的门槛，剩下的东西都是无法被看清楚的，只能等待白天的到来，这间采光不良的厨房才能获得完全的光明。
或者点燃炉膛里的柴火，也可以让这里变得亮堂堂。
顾解放伸手碰了碰锅里的汤汁，很好，都凉了。
“唉，没及时赶回来真是个大损失。”顾解放叹了口气，随便在锅里摸了摸，抓到了一小节鸡爪子，放进嘴里嚼了嚼，感觉味道还不错，有股纯天然的自然风味，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媳妇的手艺变得这么好了？
“几年没回家，媳妇的手艺见长啊。”顾解放手里的鸡爪子估计是炖的时间久了，骨头都松软了，一口就能咬碎，咽下肚子。顾解放满意地点点头，扭头走出厨房，去杂乱的桌子上看了看，果然有一摞干净的碗。
这些碗都是给客人或者主人用的，一般来说在这种饭局或者宴会上都用不完，都是干净的，刷过的。自己可以放心用。
顺手从桌上的盆里拿个汤勺出来，顾解放一手碗，一手汤勺，满脸笑盈盈地溜进了厨房，他已经将自己扮演进了“贼”的角色里，现在有一种偷吃别人家东西的紧张感。
正所谓人越大，越中二。
差不多就是这么个理，因为他们总会因为一些生活中繁琐细节来宣泄自己的情感，保证自己不会崩溃。
再次走进黑黝黝的厨房，顾解放拿着勺子在锅里捞了捞，看看有没有什么汤里的“硬货”没有被吃掉，能让自己吃个饱。
这里是一个大丸子。
顾解放捞了上来，稀拉拉的汤汁顺着汤匙形成了一条细线，随后被碗所截断，消失在了不可视的黑暗中。
这个是一大块肉，碰起来还挺劲道的。
这是什么？
软乎乎的。
捞起来，放进碗里。
几下的捞取，让碗里满当当的，顾解放轻轻一扶碗边，就知道这碗是已经完全没有容积的状态。
该拿着碗出门吃东西了。
于是他朝着有着微光的门槛走去。
阳光一如往日的看着地上的悲剧。
它从不因为任何悲喜剧而改变自己的光明，无论是如何惨烈的情况，都无法让这悬挂着五十亿年的火球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云朵不同。
它由地上的水气构成，这里有自然界蒸发的水泊、海洋、还有其他的液体的共同努力，自然也少不了那些由于人类活动才产生的液体的构成。
比如说。
眼泪。
于是太阳镇定自若地看着面前飘过的云朵，这片残破的云朵挡住了自己的阳光。
让事情结果的揭晓变得漫长了一些。
但是这无关紧要。
事情已经发生了……
就一定会让所有人知道结果……
太阳不急……
黑暗中的影子不急……
顾解放也不急……
于是他走到了桌子旁，缓缓拉开一个干净一些的椅子，轻轻落在上面，就怕闹出声响使得房子里沉睡了老婆孩子从梦中醒来——他要给自己的家人一个大大的惊喜，让她们知道，我顾解放也是有头有脸顾家的男人。
说回来就回来，这就是牌面！
于是他伸出筷子夹起了肉。
云朵承受不住太阳的光辉。
太阳只是站在那里……
站在那里……
云朵破碎了。
光，打下来了。
顾解放的脸色凝固了。
笑容固化在嘴上。
眼睛被锁死了。
无法动弹，无法思考。
无法想象……
“赫……”
“额……”
“唔……”
顾解放的喉咙跳动着，直上直下着，发不出任何成意义的词语，他仿佛完全失去限制的电梯坠落在深不可见的井中，如此的可悲，又如此的……
令人难以接受……
他被面前匪夷所思的情景震慑到无法说话。
这是什么？
筷子上的肉……
不……
那不是……
这是……
他的孩子……
顾冬……
“砰！”
颤抖的双手竟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指，碗筷瞬间从空中翻倒而下，头颅“滴溜溜”地在桌子上转了几圈，然后轻轻地朝向了顾解放的方向。
顾冬的眼睛是张开的。
因为高温完全爆裂在内部的结晶体浑浊又不透露出一丝一毫的生气，只是脸上露出了迷惑不解的表情，死气沉沉地望着嘴唇咧到耳根的顾解放。
“我在做梦！”
“对！我在做梦！”
顾解放的嘴巴好像都市传说中的怪物一样咧到了自己的耳根，恐怕没有任何东西能比他现在的模样更加怪诞不经了。他眼前的一切都如此的令人毛骨悚然，被装在碗里的自己的儿子。
黑影渐渐地从厨房中浮现了出来。
它寂静无声地盯着顾解放的背影，然后脸上的触手肆意地滑动着，滴落下恶心的涎水，在地上汇聚成了小水泊。
“祭品……”
“制作好了……”
“嘿嘿嘿嘿嘿……”
黑影消失了。
然后，顾解放的命运线……
变化了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终于，明白了一切的一切，顾解放猛地一脚踹向地面，椅子腿随着一声脆响，在巨力的作用下“嘭”的断裂炸开。顾解放的身体在空中朝下砸去，而他并没有做出任何保护自己的举动！
一点都没有！
他只是在惨叫……
在嘶吼……
在咆哮……
于是……
天亮了。
是时候面对赤裸裸的真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