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小一到家时，天已黑透。
房间里没开灯，想着兴许师傅今天睡的早，便不开灯开蹑手蹑脚走过去。不想，师傅人坐在沙发长长的阴翳里，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亮，像夜幕里的星星。
“师傅，你吃饭了么。”
容小一轻声问，满脸乖巧。
容茸脸部紧绷的肌肉硬挤出一丝笑容。
“没有，今天不饿。”
“啊，师傅你没吃东西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好不好？”
“不必了。我今天没胃口。”
容茸转过身，将身边的落地灯，拧开了点。雾色的暖黄光源笼上了整个客厅，一转头迎上小一关切的眼。
“师傅，你身体不舒服么？我听说，初秋早晚温差大，人很容易受凉的。”
“没有，只是有些事有些不尽人意。我心里膈应。没事，这种事，我很早以前就习惯了。我自己消化一会儿就好了。”
容茸眼睛在小一的身上飞速掠过，停在他手里捧着的绿色植物上。
“啊，师傅。你喜欢这个么？这个是我路上看到的。你看这个花儿，垂下来的样子，是不是特别像垂下来的兔子耳朵？”
容茸一言不发看着小一手里的菟葵。半晌，嗯了一下，说很可爱。
得到了师傅的夸赞，小一欢天喜地的去内室找花瓶，把花材插在花瓶里。菟葵叶茎非常纤细柔软，小一试了几次，并不是很好造型。最后他不知从哪儿扯来一条宽大的深绿色丝带，将花束扎好，放在餐桌上。
容小一那边在正微调那束花，听身后容茸淡淡的说。
“小一，我们解除师徒关系吧。”
整个人像傻了一般，他转身不知所措的看着容茸。他听到了什么？是他听错了么？容茸看着小一苍白的脸，叹了一口气。
“这样也有三四个月了。你适应环境适应的很好，我觉得我教不了你什么了。”
“师傅，你是不是嫌我给你添麻烦了？师傅，求求你，不要赶我走。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的啊。师傅。”
泪水顺着小一那双黑夜般的眼睛如潮水般的涌出来。
他哭了？他竟然真的哭了？
容茸心嘎嘣一下。我去，这位爷儿是真心牛掰啊！
一时间，容茸对小一已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她试图以手捂眼，想眼不见为净。可惜，小一不让她如愿。他可怜兮兮地扒开她的手，一双眼睛红通通的兔子似的满是哀求。
“求求你了，师傅。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只要师傅不赶我走，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容茸盯着他的那张脸，叹了一口气。唉，真是个漂亮的不像话。人一旦长成一种境界，真是做什么都占便宜。只消这般可怜兮兮的一说，她感觉自己竟然又要信了。
呵呵呵，做什么都可以？
容小一，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逼你。
“那，做我男朋友可以么？”
“啊？”
容小一彻底懵了。这个答案显然是太超乎他的预想。
“男、男、男、朋、朋、朋、友、友、友、友？”
靠在沙发上的容茸，唇边浮起一丝难以言语的微笑。
“是的。男朋友。容小一，我问你，你愿意么？”
小一的脸已经白到不能再白，容茸以为他会立马在自己眼前‘晕’过去。但小一却缓缓的点点头。
“愿-意-的。我-十-分-十-分-的-愿-意。”
嘴上说的是愿意，但神情和气都喘不顺的样子，怎么看都像容茸拿把大刀架到他脖子上了。愿意你个大头鬼！容茸不知是要气还是要笑，小指头挠挠头慵懒地道。
“那你过来吻我一下吧。”
笑的如一支春花的容茸看着容小一白着一张脸，如赴死一般慢慢地走到沙发跟前，他半膝跪地看着容茸很长时间。时间有多长？
大概有半个世纪那么长吧。
终于，似乎抱着必死的决心，他的唇在容茸的左脸上轻轻碰了一下，就触电般的闪开了。一张雪花白的脸转眼变成了刚出锅的大螃蟹。
容茸无语，怎么感觉自己成了欺负弱小的大坏蛋了？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的手勾起小一的一缕头发往前一带，小一的那鲜嫩如樱果的唇，就送到了容茸的嘴边。容茸如同吸血鬼般的张开口，一口咬了下去。容茸咬破的，仿佛是自己那颗心，悬崖之巅上殷色花朵结出的暗果。
轻轻一咬，汁水迸裂。
这感觉很奇妙，明知一切是有毒的，但为何有毒的东西会如此美妙？
曾经压抑下去的欲望复苏了，在身体里疯狂乱撞。这一回，她随它去了。她的人生本来就该酣畅淋漓，活色生香。
至于其他的，她有在乎过么？
没有任何接吻经验的小一只觉唇上传来一阵刺心的痛。但身体的麻酥很快就把唇上痛感压下去了。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不知是梦是幻。人正迷糊，容茸已放开了他。她的手指划过他血流不止的唇，指尖多了一抹鲜汁淡红。
容茸伸出舌舔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那神情不知舔的是血还是蜜。
“我没交过男友。上一个是女友。没什么经验。容小一，你不愿意就直接说。随时可以叫停。我不喜欢被人勉强。自然，也从不勉强任何人。”
云端上的小一傻傻的点点头。
容茸从沙发在站起来，摸摸小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一，乖哦。”
揪过他的耳朵，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个字。这回儿，容小一是真的觉得自己要晕了。他努力地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茸，而容茸只是看着他笑。
一切，都不再是他熟悉的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