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个人名义保证，我不是白鸦，我永远……不是白鸦。”
而后白色右面似乎是笑了，和成音发出连续不断的怪声。
“这样我就不可能是白鸦了，这就是你要求的全部了吧。”
函谷雨微微摇头：“这只是破坏规则者应承担的义务。”
他不再说话，蓝色左右面颇有些惊悚地大笑出声。
“嘿嘿嘿，虽然没法证明你确实是白鸦。”
“哈哈哈，但可以证明你绝对不是白鸦。”
黄色左面亦是点头：“‘我’不会说谎，如果我是指白鸦，那么你不是白鸦，如果我是指鬼混，那么你不会是鬼魂。”
“也不会是白鸦。”绿色左面补充道，“这样连文字游戏都算不上的诡辩，实在不符合‘白鸦’的美学吧……”
“这一点暂且存疑也无妨。”颜霜降已经恢复平静，某一根被不经意间触动的弦暂且归位，她并不是在为某个人的死而难过。
使她难过的是某些其他东西，她并未找到答案。
不过这一段缓冲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将这种无法命名的情感暂且放下：“我，看到了黑色的文字。”
所有的应该用语言确认的事实已经归位，连蓝色左右面都不再说话，血液安静地流淌，郁结，将压抑的颜色如名画般扩撒。
白色右面知道，所有人都在等自己说话。
最先发言者必然承担泄漏信息的损失，但正如函谷雨所说，这是他所应承担的损失，比起他所得到的，这点损失微不足道。
“白色的面具吞没白色的钥匙，白色的钥匙打开白色的门。——是这样的一句话。”
白色右面蹲下身子，从倒下的白色左面面具右侧取下一个短柄状的物件，纯洁的白色顿时缺了一块，露出的是苍白的侧脸上浮出的浅蓝静脉。
将短柄状物件靠在自己面具的左侧，啪嗒一下，听到扣合的声音后，短柄状物件现出原形——一把足有成人手掌大的钥匙。
“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吧……”白色右面将钥匙平放在桌面，轻轻一弹就弹到圆桌的正中，“老套的剧本，从面具上取下面具的两人，前往代表自己颜色的房间，在找到些什么后回到厅堂……这就所谓的‘二人的独行’和‘终章辩论’吧……”
函谷雨不置可否：“这样的答案，诸位是否满意呢？”
就在此时，厅堂各处，传来了门打开的声音。
一条幽深的甬道，层层台阶，似乎是通向……地下。
“拿好钥匙吧，还得你走最前面。”
众人跟在白色右面的背后，厅堂除了玄关处的大门还有两扇门，但这条甬道的门不属于其中任何一处，它正对着玄关处的大门，完全与墙体融合在一块，几乎完全看不出边缘处的痕迹。
但几乎没有人对这样的设计有什么奇怪的。
摇曳的烛火将众人的影子反复拉扯，蓝色左面笑了起来：“这样的设计，不愧是那位白鸦先生呢。”
“这样的气氛，果然是那位白鸦先生呢。”
蓝色右面也笑起来。
就在最后一位也走下台阶的时候，门……合上了。
没有人吃惊。
“以总有一天会发生些什么为前提制造的特殊建筑……简直像是小说中才存在的设计。”绿色左面附和道。
“这就是小说中提到的危险的‘气场’吗，似乎……是真的存在呢。”绿色右面也想起了什么似的发言道。
他们想起的是一位小说家笔下的一系列可以称之为怪谈的推理小说。
古怪的建筑师先生，古怪的主人们请他设计的一系列——总计十座的馆，聪明绝顶的犯人们在这里犯下罪孽，又由名侦探将之戳穿……
可以说，这座馆中，也包含着这样的“气”。
或者说，气场。
在这里死，杀，或被杀都不奇怪。像方才那样无趣的死才让人觉得扫兴。
在这样绝佳的舞台中，似乎就该有人用精妙至绝巅的诡计，死亡，悬疑，将人的生命全当作精巧的道具，献上一出秀。
那样的秀，才会被这些宾客所承认。
甬道在沉默中走到了尽头。
“一共有七扇门。”黄色左面这才开口。
这是一条拢共不到五十米的小道，左右均匀地分布着各自相隔十余米的门，最后一扇门，在小道的尽头。
“你们……也都看见了吧。”白色右面回头，摇曳的烛火中，他染血的面具显得妖冶。
每个微笑的标志，各种颜色，都显得危险，而妖冶。
“白色的钥匙打开白色的门……”
他将钥匙插进面前的门。
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我们也走吧。”函谷雨轻轻触碰颜霜降的侧脸，颜霜降下意识地避开。
面具下整个脸蛋已经通红。
而后才意识到函谷雨只是想取下另一半的钥匙。
“emm，嗯……”她将钥匙合在一起，走向她们的那扇门。
整个过程显得沉默而无趣。
每个人都不想多说一句。
因为每个人看到的东西，都是不同的。
连同那位白色右面，每个人都有太多没说出的话。
“你说门后面，会有什么呢？”
这样说着，函谷雨已经轻轻旋开了门锁。
“白鸦，想让我们成为孤岛。”
颜霜降握着函谷雨的手，并没有放开。
……
就在众人方才停留的厅堂。
阵阵细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那是……那本应是无人所在之处。
血液蔓延，气氛终结，如同毒素。
一个人坐在圆桌的尽头。
昏暗的灯光中，他也带着面具，他带着什么样的面具呢……
看不清。不、那是……
——是微笑。
既不是左面，也不是右面，而是……完整的微笑。
就像是在嘲笑着什么，又天真地保持着原状的微笑标志。
他要做些什么呢？
他在做些什么呢？
他捡起了那把被被放回原位的刀，只是普通的餐刀，只是恰巧染上了人的鲜血而已。
危险的刀具为什么要放在用餐的地方呢，为什么人们都在日常地使用着如此危险的东西呢？
他们难道不清楚，只要稍有意愿，它就能成为夺走生命的道具吗……
更何况，它又……如此美丽，简直像是，天生的道具。
人的生命也是，简直就像是生来就为了要被某人夺走而存在似的……
他笑了，像是某种巨大齿轮上下咬合发出的无情的声响，难以入眠的尸骨们都要被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