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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河中之战

阿执入了水,忽然觉得精神一振。

夏日的湖水是冰凉的,温柔的,她很喜欢,不过此时却触碰不到。因为印池秘术已经让湖水在身周形成了薄薄的膜,它随她的举止变幻形状,它和她之间有稀薄的空气。是的,她不是鲛人,她需要空气才能活。但和所有水性上佳的人一样,这一点点的空气,足够她在水里待上一两个对时。

“阿执姑娘,跟我来。”一个鲛人向前疾游。

在溪源和阿执的身后,还跟随着几个鲛人。他们尽量不发出响声,默默跟上。

碧府之内,日常其实是很少有鲛人居住的。偌大的宅邸主要还是以人族居所为主。而水下的各处要道已有专人看守,并不需要太多守卫。忽然出动,这几名鲛人不免有些紧张。

不断地下潜,不断地前进,很快他们就进入了销金河的东流支脉。说是支流,但它正是销金河通往碧府最主要的河道。为了碧府的安全,常年有鲛族守卫驻扎此间。这时阿执远远地看见了“云贝屋”。

这是此处的鲛人守卫们的临时居所,与大多数鲛族建筑一样,看上去像个巨大的扇贝。白色的弧形建筑在这幽暗河道中引人注目。

“阿执姑娘,别过去。”溪源悄声说。他见阿执还想往前,想去拉她,但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弹开。他这才想起来,这少女并不是鲛人,而是靠着印池秘术才到了这里的,他没办法真正触碰到她。好在阿执还是回过头来看着他,他接着说:“水央姑娘现在就在我们的贝屋中,可是屋外被敌人把守,我和溪白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报信的。”

“我们去救她。”少女简单地说了这样一句,就想继续前进。溪源赶紧窜前两尺,拦在她身前。

“不行!我们现在过去无济于事。”溪源焦急地张望着,“不知道南河的援军什么时候到。”

阿执左右转了转头,像在思考。但她一片迷蒙的脑海里,对于眼下的局势思考不出什么结果。她脑中唯一清晰的念头是,一定要救下那个女人。

阿执并没有一意孤行地冲上去,但她的姿态让溪源胆战心惊。他当然知道这姑娘的身份。他是万万没有想到,他回去禀报,竟带了这样一个心智不清,又不见得听话的主儿来。

“阿执姑娘,我们潜藏在那边的水草群中,悄悄过去,然后再见机行事,好吗?”溪源想了想,轻声道。阿执没有反对,而是收敛了自己的动作,静静跟随在他身后。这让他松了口气。

而在他们默然潜行的时间里,围住贝屋的人忽然开始了行动。显然他们也知道很快对方的援军就会到来,时间不能再拖。

溪源与阿执一行人不敢再动,在水草丛中停了下来。溪源透过水草望去,总算点清了来犯的人数——十个人。他和溪白跑出去了,那么他们的屋子里还有七个人。本来双方力量并不悬殊,如果不是屋子里还有一个必须保护的女人的话……

溪源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如何行事,三名追杀者已经上到了云贝屋的顶部。

鲛族建筑构造与陆上不同,就云贝屋而言,除了横向的入口之外,屋内另有一个机括,按动之下整个贝壳状的结构就会打开。这是浅海中建筑的一个特点,为的是潮起之时在急速涌动的水流下将空间敞开,方便进出。因此那批人中,分出几人,封住了顶上的方向。

溪源小声向碧府中跟出来的人吩咐:“你们去上方的那几人背后,一旦交手,伺机缠住他们。”

但变数来得比他们想象的更快。还没等碧府的人到位,云贝屋就像一个绽放的花蕾,洁白的外壳整个张开。随着扩散开来的水流,屋内的人冲了出来!

他们分向不同的方向突破。然而,每个方向都被追杀者们看守住了。若是能等到外援就位,形成内外夹击情形将不一样,而此时只能说配合不畅,让溪源忍不住想要叹气。他脱口而出的只能是:“上!”

阿执在他发出号令前就冲了上去。她所过之处,河水向两侧激荡,仿佛被利箭破开。阿执感到一阵畅快。她平日里用的秘术,一向只能操控一些水滴,甚至是空气中看都看不见的水汽,一点都不过瘾。而此刻,源自印池星辰的秘术触及了绵绵不绝的河水,比起在岸上,增加了成倍的威力,波浪向着目标呼啸而去。

水央此刻被东流脉的鲛族卫兵们护在中间。来犯的几人注意力一直在水央身上,没有想到身后会袭来如此猛烈的波涛。仓促间他们往两边急退,霎时反倒是水央几人直面着汹涌扑来的水波了。

她受了伤,被旁边两人搀扶着,导致三人都行动不便,避无可避。然而随着阿执身影接近,那一波气势惊人的河水,在他们几人面前骤然停止下来。

“好强的御波术!”

在他们周围,卫兵们与追杀者已经短兵相接。看到这一幕,追杀者中有人惊呼一声。前数十尺外的滔滔巨浪转瞬间到了眼前还不要紧,更重要的是那人还能让这样有着巨大惯性的波浪说停就停,这就不能不让人意外了。

“不是人类,是个魅。”作为首领的湖镇简短地答。

魅是天生精神力强大的种族,所以擅长秘术。他这算是解释了那个人秘术如此高超的原因。不过他心中的惊异并不比其他人少。为什么一个魅会出现在这里?只能是……但他也没有时间再想下去,因为溪源的短矛已经朝他招呼过来。

碧府卫兵与追杀者们形成了几个战团。水中的战斗节奏要比陆地上慢得多,凝重的水流制约了人的速度。但这也往往意味着,每个人都更加不愿意让自己的攻击落空。在这样性命相搏的情形下,愈添凶险。

全然不管周围的战斗,阿执只是奋力游到水央的身边,向她伸出了手。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反应。

受伤的鲛族女子在她的眼中熟悉又遥远。她似乎想起这个女子曾满怀爱意陪伴着她。这种爱意带着怜惜和恭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可是发生在她们之间又毫不违和。此刻水央暗红色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哪怕在人群环绕之中,也散发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光。

水央抬起眼帘。伤重虚弱的她本有些视物不清,只知道有人要救她离开。等她看清眼前少女的脸,禁不住低呼一声直起了身体。

眼前的少女微微蹙眉看着她,似乎关切,也似乎迷惑。她面容已经与水央当年看到的不同,只有那双眼睛没有变,还带着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天真。

水央发出一声百感交集的叹息,也向着她伸出手。但水央马上发现两人的手并不能相握。因为眼前这姑娘并不是鲛人,而是一个裹了一层膜才能活在水里的魅。

一名追杀者突破了水央左侧的防卫,长戟向水央疾刺而来。这惹怒了阿执,她手一挥,冰箭破水而去,生生击飞了长矛,并且把它冻住了。

“目标不变!”不远处湖镇喝道。

几名追杀者放弃了自己的对手,也不再保护自己的身后,而是向水央飞快地围拢过去。毕竟他们的首要任务,还是杀了这个女人。一击击中便可,其他的则都不用管。否则在别人的地盘上多耽搁一秒,形势就更不利一分。

阿执“咦”了一声,声音里带出几分雀跃,反身朝围过来的几个人杀了过去。

随着阿执指间光芒连闪,极细的冰刃暗器般打向逼近的追杀者们。每一颗钉入皮肉里都是鲜血淋漓。但他们并未停止前进,而是尽量闪避之下,咬牙缩小了包围圈。只是奈何阿执放出的“暗器”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很快大量的冰刃连成一个半球形,挡住了所有方向来的攻势。

“水央姑娘,我们先走!”这时溪源已来到水央身边。他看着阿执,表情兴奋。都知道府中这位姑娘秘术了得,平日里没有见过,果然是名不虚传。她来这里还是对的,这会儿若没有她,营救万万没有这么顺利。

水央知道自己留下来没有什么助益,便顺从地由着溪源等人拉着自己撤离。在河道通向碧府的咽喉处,有一道铁闸,放下之后凭这几人万难攻入,过了那里他们就算安全了。

追还是不追?湖镇则陷入两难境地。要说强行突破这个魅的冰刃屏障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必然损失惨重。他稍一迟疑之下,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他们后方又出现了大批鲛人,向着他们发起了攻击。

“南河的援军也到了。”溪源彻底松了口气。他大声喊,“阿执姑娘,回来吧!剩下的交给他们去!”

阿执却没有理会他,好像还没玩够似的,对笼罩在自己冰刃之扇下的人,越逼越紧。

“退。”湖镇知道己方没有其他选择,做了决断。

先前追杀水央的队伍退出战局,向暗河的上方游去,眼看就要逃之夭夭。而南河来的援军,不太清楚对方是否还有后着,也没有擅自追赶,而是向溪源水央他们聚集过来。

阿执虽然心智有限,但见这局势也知道这场好玩的战斗是进行不下去了,撅起嘴轻轻哼了一声,收了秘术,回身便向自己一方游去。

谁也不想纠缠,眼看双方就要各行其路,不知道那位鲛人首领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身,大声喊道:“窈夫人!是你吗?”

没有人知道他在叫谁。只有水央的脸刷地惨白。但让她略微放心的是,阿执虽也回头望了望,但并无异状,而是回身加快速度朝己方这边游来。

然而那为首的鲛人冲上前几尺,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的物件,狂烈地叫着:“看,窈夫人,你还记得这个吗?”

阿执再次转向湖镇,目光落到了湖镇手上的白色物件上。她的目光忽然涣散开,像是失去了焦点,又在瞬间凝聚,被那白色物件牢牢抓住。那东西大约三指宽,人的一个手掌长,像一块白玉般的薄片,在这幽幽的碧水中泛着朦胧的光泽。

一个声音顷刻间在阿执的脑海里炸响,而后嘈嘈切切的人声似乎在脑中的另一个世界里交织,诉说着往事,可是她什么也听不真切。

别的先不管。她要拿到那块白玉,一定要!此时阿执心中唯一的念头是这样的。这个欲望就像她当时想要来这儿救水央一样,不明缘由,完全地出自本能。她向着湖镇冲了过去。

“不,阿执姑娘,你回来!”水央失惊大呼。

阿执听不见任何声音,眼中只有那洁白得几近晶莹的薄片。她就像一只视死如归的飞蛾,而它是唯一的亮光。而静静托执着白玉片的鲛族,则像放出诱饵静待鱼儿的钓者,嘴角带着一丝莫测的微笑。

“快拦住她!”实际上不用水央的吩咐,溪源也已经向着阿执的方向急速冲出,希望在她到达对方面前时将她拦下。谁都看出阿执已经失去了片刻前的势如破竹的气势,现在只是一个被诱惑的孩子。但他赶不上阿执的速度,用尽全力也只能紧随其后。

湖镇却已经明白了所有,他将白色薄片收回怀中。看着渐渐接近的魅人少女,一掌推了出去。

阿执脑海中吵闹不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这让她疯狂。而那白色薄片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之时,那些不断拉高的杂音到达了尖锐的顶端。就像越收越紧的弦,到了极致,骤然绷断。她霎时间轻飘飘地落了下去,光膜同时消失了。

溪源看得真切,与其说是那鲛人打了阿执一掌,不如说他只是将她轻轻推了出去。然而当他从身后接住魅人少女,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杀手们不再耽搁,随着他们的首领快速上升,很快就隐没在远处水波之中。

怀中这姑娘成了眼下最棘手的。溪源低下头,惊恐地发现,阿执的周身像是冒出了一片白色的烟雾。深水之中,有烟雾是不可能的,他马上明白,这是大量细小的气泡,聚集在一起,如同一缕缕散开的烟雾。

他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他抱着阿执往水央那边退去,惊慌失措地大喊:“阿执姑娘昏过去了!她不是鲛人啊……”

“不要慌!”水央当然知道他在害怕的是什么。她迎上来,双手拂上阿执的头,结成一个指诀,然后飞快地念动了一个咒语。

水央手下发出的微光在水波中看得并不真切。但阿执身上的雾气不再扩散,而是返回她的身上去了。

而本就失血虚弱的水央,情急之下催动了自身难以驾驭的高阶秘术,极大透支了精神力,也在下一瞬间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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