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艾萨克才知道自己有多不关心教会的制度。
在答应了帮助丹蒙成为教皇之后，他忽然想起自己从来不知道见过人们怎么选出教皇，在到帝都之前，他甚至不知道教皇是谁。在信息闭塞的小镇里，人们大多不关心现在是谁在掌权，谁是国王，谁又是教皇。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不仅仅要知道任命新一任教皇的流程，还要搞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帮助丹蒙，才能让他最终胜出。
好在戈德亚大教堂有着一个庞大的图书馆，即便只收集大陆上和神学有关的书籍，人们也还是修建了一个比得上舞会大厅的华丽建筑。在《教廷编年史》和《行走的圣迹》之间，艾萨克很快就找到了可以帮到他的书。帝国选出一名教皇的制度说不上有多，在老教皇死去的时候，所有地区的主教都会自动成为教皇的候选人，而第一步，是由大祭司和审判长来挑选主教之中适合成为教皇的候选者，向他们发出邀请函，让他们前往帝都。
既然丹蒙已经到了帝都，也就证明他拿到了邀请函，这让艾萨克放心了不少，毕竟按照现在的局势来看，光是一个伯尼塔就足够让丹蒙甚至不能来到帝都了。在主教们到达帝都之后，帝都的各个贵族都有资格投票，选择自己支持哪一个主教成为教皇，而在帝国的皇室，从国王到王子和公主，都有自己的一票。没能来参加的主教们会通过书信来表明自己支持的人，而最后投票的人，是大祭司和审判长。
等到所有人都选择了自己支持的主教之后，教会将会统计票数，举办盛大的典礼由国王任命新的教皇，整个过程并不对外公布，平民也无法参与其中。这一点对于丹蒙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在平民的眼中，他当然是一个教皇最合适的人选，他仁慈而宽厚，又愿意帮助贫苦的人们，但在贵族之中，丹蒙就没有太多的竞争力了。贵族们看重的是利益和出身，他们希望新的教皇是一个能让他们显现出自己有多虔诚的人，而丹蒙则通常只是自己出尽了风头。
现在他们要做的是争取更多贵族的支持，而教会和皇室，艾萨克则不抱太多希望。现在的问题是艾萨克虽然是个贵族，却几乎没有尝试过参加贵族宴会，建立自己的人脉。他不熟悉帝都的贵族，也不认识什么会熟悉帝都贵族的人，所以这件事就变得十分难办。合拢了手中的书籍，艾萨克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在困局之中寻找出一条道路。然而就在他闭上眼的时候，一个脚步声却在他的耳边响起。
“看起来您已经开始为我们的主教大人寻找办法成为教皇了，审判官大人，”伯尼塔的声音和过去一样温柔悦耳，但艾萨克却警觉地睁开了眼，看着她朝自己走来，“没能和您建立起坚固友谊真的很让人感到遗憾，您本来可以得到很多东西，比您想象之中的还要多得多。”
一身白袍的大祭司似乎并没有要和他打一架的意思，这里毕竟是教堂，一场战斗会引起极大的骚乱，她拉开椅子坐在了艾萨克对面，看了看艾萨克正在阅读的书籍的名字。
“我和为了权力散播瘟疫的人没什么可说的，你已经不配作为一名神职人员了，你所做的事情让人不齿，”艾萨克并不想和这个女人有什么客套礼貌的交流，面对敌人，他没法做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笑脸，“教会因为你这样的人而走向了衰落，人们不再相信神，也不再拥有信仰。提起教会，人们只能想到腐败和黑暗。”
“教会从来都没有那么不堪，更何况我们无私的老教皇已经带走了教会残留的尘埃，我们和教会都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一位新的领导者是个不错的开头，”伯尼塔将手掌放在了蜡烛的火光上，灼热的光芒明亮了起来，跟随着她的手心变得越发旺盛，“你不仅仅可以做一个见证者，艾萨克，你可以加入我们，成为我们的一员，你会有幸见到一个全新的未来。”
“我看不到未来，你们呈现在所有人眼前的东西，只有黑暗的道路。”
“你跟随了一个危险的人，他恐怕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吧，没有适当的引导，人们可能会把他当做是救世主，也可能会把他当做是怪物和恶魔，”伯尼塔收回了手，图书馆里的光也暗了下去，窗外的阳光没能驱散屋子深处的阴影，“我原本才是他最好的合作者，他需要一些……适当的舆论引导，这样人们会狂热地敬爱他，跟随他指向的任何方向。”
艾萨克从未听说过丹蒙拥有什么难以控制的力量，他皱眉看着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自己对这件事一无所知的事实：“丹蒙有什么力量？”
“这可不是我应该告诉你的东西，去问问他自己吧，如果他真的敢告诉你的话……”伯尼塔给艾萨克留下了不少的疑惑，却没有半点替他解答的意思，“到时候你就会知道自己选择了什么，如果你有兴趣重新加入我们，我随时欢迎你。”
说完这句话，她站起了身，朝着门外走去。艾萨克注视着桌上摊开的书页试图集中精神，将她不久之前所说的话全都忘掉，然而到头来，他还是起身出门，去往了医院的方向。
医院刚刚开门，安格斯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进了门。
男人披着一件破旧的斗篷，在他隐约带着皱纹的脸上，此刻充满了深深的焦虑和疲惫。安格斯觉得他很眼熟，想了好一阵子，他才想起那是那个贫民窟患上了黑死病的女孩的父亲。还没等他开口发问，那个男人就上前忧愁地拉住了他：“医生，还请您救救我的女儿吧……昨晚她一直神志不清，她说她头痛，还很口渴，但我们给她喝了多少水也不见效……如果您不帮她的话，她或许很快就要死了……”
不久之前他已经在丹蒙身上用了一次自己的那把手术刀，现在那枚红宝石的光芒已经暗淡了下来，在他杀死下一个人之前，他救不了任何人。然而那人悲伤焦急的样子却让他无法拒绝，仓促地点了点头，他拿上了自己的外套，朝着那栋在河边的屋子跑去。
医院离男人家并不远，安格斯没花多少时间就到了那里，然而远远地他就看到不少人挤在了男人的家门口，仿佛那里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