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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交易

是安格斯·霍利特带来了黑死病。

一夜之间,这样的说法几乎传遍了小镇的每一个角落,人们对安格斯的住所避之不及,就好像他是瘟疫本身一样。身为神官的艾萨克有义务照顾病人,然而从未见过黑死病的他也不知道从何下手。无可奈何的他只好将患者的病症告诉安格斯,希望能够得到一些建议。然而安格斯也明白,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医生知道要怎么治愈这样的疾病。

“在他濒死,想要说临终遗言的时候……”安格斯的声音嘶哑而无力,他坐在书桌前看着那些典籍,却也知道一切都是徒劳,“请不要凑得太近。”

艾萨克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便再也没有来找过他。

夜里,安格斯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眠,他想起了莱拉城堆积如山的尸体,也想起了被黑雾包裹着的死神。它跟着自己来了吗?或许那些镇民们说得没错,是他招来了黑死病。

是他招来了死神。

深深的自责感始终纠缠着安格斯,窗外的月光照亮了他桌上的那个小小的银杯,那个黑魔法师的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一般萦绕在他的耳边。

健康人的血液,是治愈黑死病的灵药。

在床上躺了很久,安格斯最终还是坐起了身拿起了银杯,穿上外套,出了门。僻静的小镇入夜之后一片死寂,安格斯裹紧了自己的风衣抵御寒冷的夜风,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很长。不远处的巷口有一户人家还亮着灯,安格斯知道,那家人和他一样,正在因为黑死病带来的威胁而焦虑恐惧。从窗口望进去,安格斯看到一个眼睛红肿的女人正坐在煤油灯旁半闭着眼浅眠,而她身后虚掩着的那扇门里躺着的,就是这个小镇的第一个黑死病人。

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安格斯勉强从后窗翻进了那个黑死病人的房间,他不想惊扰那个疲惫的女人。很显然,如果她意识到这位半夜造访的来客就是人尽皆知的安格斯·霍利特的话,她一定会愤怒地要求他离开。借着微弱的月光,安格斯看清了病床上的男人,诅咒一般的黑斑在他的身上密布,他的呼吸已经十分微弱。病理性的口渴让他的嘴唇干裂,他睁大了眼望着天花板,然而他灰白的双眸已经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

或许他今晚就要死去,安格斯想,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救他。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地响起,安格斯猛地回身,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女人。他觉得自己刚刚似乎见过她,那是这个男人的妻子,但她原本应该双眼红肿,疲惫不堪才对。安格斯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了一丝异样,这个女人有些太过年轻了,她身上的衣物,也和他之前看到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不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而是旁边那个垂死的男人眼中的死神。

“别带走他!”安格斯挡在男人面前,一只手握着那个银杯,一只手抽出了一把手术刀,飞快地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健康人的血可以救他,是吗?你要多少都可以,带我走吧,一切都因我而起。”

女人没有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用那双不属于她的浅栗色眼睛打量着他,她向前迈了一步,冰冷的指尖轻蹭过安格斯的手腕。那道深可见骨的伤痕消失了,她轻声开口的时候,带着寒意的气息在他耳边浮动:“你想从我这里抢走他?”

“他不该死。”安格斯毫不畏惧地盯着死神的眼睛,手中握紧了那把手术刀,“我的义务就是救人。”

“只救一个人?”

“尽我所能。”

“别用那个愚蠢的杯子了,黑魔法是对死亡的亵渎,”死神轻笑了起来,她从安格斯的手中拿走了那把手术刀,又用它轻轻刺破了自己的指尖,伤口里没有鲜血流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萦绕着刀刃的黑雾,“死亡很公平,他不死的话,就要有别人去死。用你的手术刀去杀人吧,医生,但别打自己的主意。你该好好想想才对,如果你跟我走了,谁还能治愈黑死病?”

安格斯看着女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找回自己的声音,她握住了他的手,将那把属于他的手术刀放到他的手心。还没等他开口回应,女人就已经转身隐没进了黑雾之中。

低头看去,那把手术刀的样子与过去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在刀柄的位置多了一颗深深嵌进去的红宝石。在阴影之中,安格斯看到那枚深红的宝石似乎在隐隐亮着光。床上的病人仍然呼吸沉重,如果不尽快得到救治的话,他很快就会死去。

每个人的性命都有自己的价值,安格斯想,如果非得亲手杀掉什么人的话,那就去杀那些早就该死了的家伙吧。

伯特伦摇摇晃晃地从贫民区的酒馆之中走了出来,劣质的酒精气息和风尘女的香水味仍在他身上挥之不去。作为廉价的搬运工,他的一生本就没有什么更多的需要,只要有酒精和性,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天堂。除了空空的钱袋以外,他再没有更多的烦恼了。然而烂命一条的人总是比别人有更多的选择,很多人都会小心翼翼地活着,所以只要伯特伦稍稍地恐吓一下,那些胆小的家伙就会慌张地交出自己全部的钱财。

恶臭的窄巷深处,伯特伦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标,因为醉酒而模糊不清的视野里,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独行的男人。那人的外套是贫民区的人一辈子也买不起的高档货,看他走路的样子,伯特伦兴奋了起来,说不定那还是个有钱的贵族。被酒精控制的简单头脑没有时间思考,否则的话,伯特伦很快就会意识到事情究竟有多不对劲。

没有谁会无缘无故地在深夜的贫民区游荡,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看起来身价高昂的绅士。

满身酒气的伯特伦快步走了上去,他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刚想要装作气势十足的样子说几句威胁的话,却忽然被对方捉住了手腕。一阵天旋地转之后,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背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他想要惊恐地叫喊,然而一把手术刀却刺进了他的喉咙。酒精似乎在转瞬间挥发殆尽,伯特伦拼命想伸手去捂住自己的伤口,然而那把手术刀却一路向下划去,将他的喉咙完整地剖开。

伯特伦喘不上气来,也叫不出声,他喘息的声音像是一台坏了的鼓风机仍然在竭尽全力地工作。在生命的最后,他看清了对方的样子,那是一个说得上俊朗的年轻人,然而在那张不沾半点血腥的脸上,却是一副似乎根本不该属于杀人者的,冷漠至极的神情。

直到那个倒在他刀下的男人彻底咽气,安格斯才似乎渐渐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的双手颤抖了起来。缓慢地拔出了那把手术刀,安格斯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做得很好,”男人的声音满含笑意,“你有杀人的天分,医生。现在,回到那个可怜的黑死病人身边,用手术刀在他的手腕划开一道口子,在污血流尽之后,他的伤口很快就会愈合,他的病也会痊愈。”

医生这样的称呼放到现在更像是一个饱含了恶意的嘲讽,安格斯抬起头来,看到这次的死神以警长的样子出现在了他面前。漆黑的警服与映着月光的银徽章像模像样,安格斯不由得开始想,对于那个刚刚死去了的男人来说,他的死亡就该是在牢房里,由冷冰冰的警长见证。和第一次见面时的屠夫一样,化身为警长的死神用刀刃收割了男人的灵魂,但这一次他掏出的却是一把很符合他身份的,轻便锋利的匕首。

“为什么要和我做这个交易?”安格斯待在原地看着死神,感觉杀人这样的事情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他觉得疲惫不堪,承受杀害什么人的罪行让他感到重担压身,“为什么不让我自己去交换那个人的性命?”

“你是有趣的人,医生,潦草地收割你的灵魂就太不体面了,把这件事留给一个更有纪念意义的日子吧,别担心,它会到来的。”死神压低了自己的警帽向他致意,“我们的交易总是有效的,你可以从我这里抢走本来应该死去的灵魂,但有人活下来,就要有人死去。最后提醒你一句——这个镇子接下来要死的人,还有不少。”

“什么?”安格斯站起身来想要抓住对方问个清楚,然而探手出去,他却只触及了一片冰冷的黑雾,“你什么意思?”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可悲地回荡。

这个镇子还有很多人要死去,这个来自于死神的警告让人浑身发冷,安格斯觉得自己已经阻止了瘟疫的蔓延才对,那么接下来,又是什么会夺走那些人的性命?

“安格斯?是你吗?”黑暗之中,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格斯迷茫地回过头,借着月光,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过往的记忆涌现在脑海之中,只用一眼,他就认出那人是他医学院的导师,一位名叫巴迪的教授。正是眼前的这个人教会了他所有成为一名医生所必需的知识,安格斯愿意在自己人生之中的任何时候见到自己的这位老师,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愿意这样的重逢发生在现在。

很显然,认出了安格斯的巴迪也看到了地上的那具尸体,更看到了他手上滴血的手术刀。

“那里……有一具尸体,”年近中年的教授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皱了皱眉,将目光挪向了安格斯,“你杀人了吗?安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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