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要的,百里归当晚就收拾东西搬了过去。他出门时轻装简行,换洗衣物都没几套,一个背包装起来绰绰有余。
雾山岚曾无数次吐槽:你是不是每套衣服都定做了十件,才能做到每天着装一模一样?不嫌腻啊?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百里归正在叠衣服,白衬衫洗了一遍又一遍,在阳光下薄如蝉翼般单薄。
雾山岚觉得它和百里归很配,白色,瘦削,不存在似的透明。
腻什么?他哼着歌。
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件衣服,不会想买新的吗?少女扯了扯衬衣袖子。
不啊。百里归很奇怪。衣服嘛,穿着舒服就行。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啊。
衣也不如故。
你这人真没意思。
你以前还说过我很有意思呢!百里归懒得跟她争,总结一句。
反正我就是个恋旧的人。
所以,我永远也比不过师姐,是吗?
·
三月三号。
百里归打了个喷嚏,揉着嗓子灌下一杯水。
春天是流感肆虐的季节,他一觉醒来觉得呼吸不畅,嗓子又干又痒。身体和神思似都不太清明,头晕乏力,睁不开眼。
百里归很奇怪,按理说感冒这种小病,自己不应该染上啊。
“几点了?”他迷迷糊糊地问道夫光。
盛利的道馆后面就是客房,道夫澈叔侄都住在这,小的那个跟百里归一屋,像间二人宿舍。
道馆包弟子吃住,前提是交钱,当然百里归没有钱,盛利也没问他要。
我觉得他已经把你当女婿看了。万里相当严肃地拍着他肩。所以你还是好好想想怎么和他解释吧!
解释?解释什么?百里归昏昏沉沉。
等等,这句话是什么说的来着?
他愣了下,眼前晃悠悠冒出一群人围着酒桌的景象。
“八点了。”雾山岚森冷森冷的声音在对床响起。
“我淦!!”百里归吓得魂飞魄散,抓过被子想要遮挡一下,这才发现身上衣服没换。
“你怎么在这!小光呢!”
“在佑齐那屋。”雾山岚坐在床沿翻了个白眼,百里归仔仔细细打量她,确认身上没有淤痕,衣服没被撕破后才松了口气。
谢天谢地,自己没有酒后乱【哔——】,不然就真像万里说的,是时候好好想想怎么跟盛利交代了。
“瞎想什么玩意呢你!”雾山岚好像模拟到了什么,愣了一秒,瞬间发飙,抄起枕头对着百里归拍下。“就你!你有贼心也没贼胆!”
“是是是是……我压根没贼心好吗!!”
百里归顶着雾山的狂轰滥炸夺门而出,绕着院子转了几圈,再回去时,少女已经离开了。
临走前还顺手帮他把被子叠了,床铺整理的一丝不苟,就像没人睡过一样。
百里归觉得这比起好心来,更可能是对方强迫症发作。
·
刷过牙去吃早餐,道馆大门一开就是对战大厅。平时这里用作道场,盛利和弟子在这教习。有人挑战(百里归觉得根本就是踢馆),弟子们就会退到四周,空出宽敞的对战区。
后院天井成个方方正正的口字形,是盛利生活起居的地方,院子里除了几棵树一座假山,基本没什么装饰。
平日客房总是空着,百里归就住在其中一间。
他一把推开餐厅大门,盛利已经吃过早饭,准备离开了。
“你来晚了。”他说。
百里归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盛利的注视总让他想起金刚怒目,仿佛所有不够磊落的言行在他面前都无法隐藏。
更何况百里归和止息纠缠不清,一早醒来又发现对方小徒弟在看着自己。
大概只有正义这种人才能在他的目光下安然自若吧。
·
我应该啥也没做?百里归紧张的回忆着。
“你昨晚喝醉了。”盛利说。
“嗯……嗯。”第一天搬过来就这么失态,少年不好意思地哼哼两声。
“本来我想让你解释一下,但醉话总归是不算数的。”盛利走到门边,两道目光剑一般砍在百里归背上,“这次我可以不计较,但过几天就要去学校了,别再这么不着四六。自己盛点粥喝,好好醒醒酒!”
滑门在背后关上,还没等百里归松口气,就被哗一声推开。
雾山岚噔噔噔冲进来,把最后几个蒸包装进碟里,砰一声敦到桌上。
“你嫌这碟子活得太久?”百里归扭头看着少女,随着她一点点转动脖子。
门撞在墙上弹了两下,雾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恶狠狠的咬了口包子:“你管这么多?大不了我出钱修啊!”
“行行行你有钱你随意。”他不知道这大小姐又在发什么脾气,耸耸肩不再说话。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少女难得没有咄咄逼人的挤兑百里归。她安安静静吃完几个包子,很平静地说:“你昨晚喝醉了。”
“我知道啊。”
“那你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不记得,喝断片了。”这问题一下子叫百里归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送你回来的。”
“哦。”为啥不是万里!为啥要让女孩子送我!!
“为什么要是万里!为什么要是男孩子!你是基佬吗 ?!”雾山吐槽了一句,“因为其他人也喝醉了,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吓死我了!”百里归如释重负,“我还以为我借着酒劲把你给……”
“那倒没。”雾山岚镇定了下,说,“但是你当着师傅的面,死死抓住我不松手,边哭边对我说我喜欢你,哭得稀里哗啦的……”
百里归表情呆滞,那脸色秒秒钟都可以当做尸体装进棺材里死一死,或者拍成遗像,毫不违和。
“你肯定又骗我。”百里归很冷静地回答。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骗你?”
“……不觉得。”
一口鲜血延迟三秒狂喷而出,喷得满地都是……不,不是鲜血,是狗血!
原来金刚怒目不是错觉,如芒在背也不是错觉,盛利根本就是在拿眼刀削自己!头昏脑涨口干舌燥不是因为生病,而是因为喝醉了啊!
雾山眼神相当复杂,上上下下左左右右打量着百里归,说:“看不出来啊。”
“这……怎么可能呢。”百里归眼神涣散。
“……这个吧。”雾山岚咳嗽了声,少见地吞吞吐吐。“其实也怪我……”
百里归的视线几乎是立刻甩了过去。
“我就知道肯定有鬼!!”他悲愤地拍着桌子,“你做了什么啊大姐!下药了吗?!”
“那倒没有。”雾山岚心虚地缩缩脑袋,脸色发红,但还是努力装做寻常的样子,“就是,就是稍微模拟了下学姐,跟你说了会话……”
“……雾山岚你是不是作死。”百里死死靠着椅背,声音发颤,用最后一点理智竖起中指并挤出这句话。
“我好奇嘛!”雾山岚梗着脖子嘴硬。
“我……我什么都没做吧,快告诉我我没那么禽兽……”
“没是没,最后师傅听不下去一掌劈晕你了。”雾山很爽朗地答道,“但你最后也是一幅做出什么来都不奇怪的样子。”
百里归觉得耳边轰一声。
世界都清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