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就在这个时候，凌远远是如此漫不经心地问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她只是找了一个话头而已。
可当她问出这一句话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那气氛变了。
如果打一个比方，原本的徐言，在她的怀里，是一只受伤的幼兽的话，那现在的徐言，就是一直濒临死亡，即将做着濒死反扑的野兽。
这种打骨子里所迸发出来的某种东西，让凌远远觉得全身都散发着寒意。
人是有两面的。
就像龙一样。
温顺的龙可以供人乘骑，可再温顺的龙，也有一个无法被人触及到的地方——逆鳞。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虽然凌远远看不到，可此时，她却感受到了徐言的异样——她仿佛触及到了徐言的禁忌一样。
——而每个人，都有禁忌。
凌远远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对徐言说：“你似乎警察看警队的档案？”
她提到了另一个话题。她用一个新的话题才冲散另一个话题给他们之间带来的尴尬。
果然，周围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一开始，只是为了找一样东西，后来，是因为看到了档案里的各种各样的故事，还有各种各样的人生——一开始，我的目的很简单，也很单纯。我只是为了所谓的正义而已，不过在这些档案之中，我却看到了无数关于绝望的东西。”徐言的嘴边，露出了一丝非常无奈的笑容。
人生从学校到社会，是需要过度的。
就像把一条鱼从温水里放到冷水里一样。
这个放置的过程之中，很多的鱼死了。当然也有很多鱼熬了过来。
一开始，徐言的目的，或者只是单纯的为了正义而已，可到后面，这所谓的正义也残参杂了太多的东西。
而他所见到的档案，被称为不可公开的档案。
就像一个都市传说一样。
——可这个都市传说，却在徐言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一开始，我只是觉得无聊而已——在经历过那个硫酸的案子之后，我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辅导——我承认，我被吓到了。”徐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他们都去出勤了，而我则一个人留在警队里。不过我总是要找一些事情做的，于是，我就申请调到了档案室。那里有很多被尘封的档案。”
“所以你看到了很多案例？”凌远远问。
徐言点点头。
而那些案例，在他们破解关卡的时候，帮了他们非常多。
就在这个时候，凌远远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虽然她知道，她不该把这件事情问出来，可是鬼使神差的，她还是把这件事情问了出来。
仿佛一条吊着钩子的钓鱼线，终于被甩进了水里。
当问及这个问题的时候，徐言的肌肉，紧绷了一会儿，但一会儿之后，他却又慢慢放松了。
“我的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徐言说。
“那你看那些档案是为了……”
“是为了解开我心里的那个疑问。”徐言对凌远远说。
“那你解开了吗？”凌远远问。
徐言的嘴边，露出了一丝淡淡的，有些怯意的，却有些苦涩的微笑：“解开了——那是我入警队一年半之后的某一天，我突然在某个档案里找到了我要找到的答案。但是这个答案，却让我觉得非常的痛苦。”
“人生总是这样的。”凌远远抚摸着徐言的头发，对他这么说着，“总是会经历一些让人觉得不开心的事情。人生的苦难，多过于甜蜜。所以人类才会珍惜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徐言突然笑了。
而这一次，却是带着一点温馨。
“你每次说这样的话的时候，总带着一点说教的意味。”徐言说。
“你说我像老师？”凌远远的脸上，终于也有了一些笑意。
“不……总觉得你好像经历多很多事情，你说的，是自己的经历，而不是所谓的教授，而是单纯的讲述。”
当听完徐言的话后，凌远远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漠无比的表情。
但是现在徐言的状态，是根本看不到凌远远的脸的。所以，他没有看到凌远远脸上的表情。
“你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凌远远问。
徐言沉默了一会儿，回答：“是自杀。”
“自杀……”凌远远抿了抿嘴唇，“可是原因呢？一个人，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总是会有他的原因的吧。”
徐言的眼睛，变得微微的没有焦距。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而变得无比的沉默。
而在这一份沉默之中，凌远远并没有催促什么，她只是如此冷静而温柔地等待着——就像以前一样。
“他这个人，一声都没遇到过什么挫折，可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挫折，一个在我看来，可以随随便便跨过去的挫折，可最后，却要了他的命。”徐言叹了一口气，而语气里有着的，是浓浓的悲伤。
“人过的太顺随了，有时候，并不是一件好事。”凌远远说。
徐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
“可是你却在警队里面寻找他死亡的原因。难道是因为他虽然看起来是自杀的，可实际上，却有什么隐情存在吗？比如是有人杀了他，然后，伪装成自杀的假象……”这是推理小说里常有的情节。
“不，他是自杀的。确确实实是自杀的。”徐言将凌远远的这一说法否定了。
“那你是说……”
当徐言听到凌远远的话之后，他首先做的，并非是回答凌远远的问题。
而是，沉默。
这一次，徐言沉默的时间很长很长——虽然他们在这里的时间大部分都是沉默的——可这一次，徐言却沉默了非常长的一段时间。
他仿佛在做下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徐言突然开口。
“警队里，有让他自杀死亡的原因。”
当他这么说着的时候，某些关于命运的东西，似乎开始转动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改变，但是听的人和说的人，都并没有意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