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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星一

直到多年之后,迪兰回忆起那个夜晚,依然会觉得心惊肉跳。

那是她第一天入住朱鹭殿,她被冬堡的穷奢极欲吓得脸色惨白。

整个上百米高的巨大宫殿仿佛全部用牛奶塑造,洁白的光泽在大理石上流淌,令人目眩神迷。从正门进入,穿过了千疮百孔的斗兽场,迪兰看到了上百级的台阶上,两幅巨大的龙骨架里,一扇三四层楼高的雪白木门缓缓打开。从木门里铺出来的天鹅绒白地毯绣着金线绣花。要不是门前的巨龙骨架太过于吓人,迪兰甚至愿意用那块地毯当铺盖,直接睡在种满雪花莲的庭院里。

进门之后,镜子兄弟就站在大殿正中,亲自迎接迪兰、菲尔、波多和冈幕枚马。

大殿之中的吊灯闪烁着令人睁不开眼的火彩,那不是水晶能投射出的程度,应该是金刚石。巨大的吊灯之下是十几米长的硕大餐桌,餐桌上铺着雪白的台布,银制的摆件和烛台上里装饰着白玫瑰,餐具是从东之国偷渡来的描金瓷器。餐桌的两侧站满了侍女,她们手捧银托盘,小心地摆放上橄榄、鹰嘴豆和鲑鱼肉糜混合制作的冷盘。

迪兰、菲尔和波多握紧了彼此的手,仿佛受惊似的抱在一起。他们长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眼睛定在了一瓶瓶被取出,然后开封准备醒酒的天价起泡酒上,仿佛被雷击之后震悚地杵在了原地。

冈幕枚马亲切地揽过了迪兰和菲尔,点头示意他们入席。迪兰坐到了柔软的皮凳上,浑身发颤地看着侍女们开始上菜。为了迎接冈幕枚马,所用的菜式都是东之国的仪制。各种颜色精致的拼盘和什锦和肉类一起铺满了长桌。

迪兰根本不会使用刀叉,紧张地看着波多和菲尔,三个人根本不敢轻举妄动。镜子兄弟微笑着说:“请你们随意即可,感谢你们帮助我们躲过一劫。”

“躲过一劫?”冈幕枚马看了看镜子兄弟,他棕色的眼睛仔细地观察着光轮.镜子身上的伤势,发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还有两天,芒星的比赛就会开幕。我们兄弟会参加芒星的比赛,这样皇室起码在比赛结束之前不能威胁到我们。”昏晓.镜子显然比哥哥更具谋略,他知道和冈幕枚马的决斗不可能按捺住不可一世的伊里尔,与其最后和皇室鱼死网破,还不如在芒星的比赛中拔得头筹,从而和皇室分庭抗礼胜率来得大。

冈幕枚马尝了一下气泡酒,无奈地说:“可是那样,你们就要直面九国之内的各色怪物,想要在芒星的比赛存活下来,几率并不比从皇室的针对下顺利存活高。”

“我屠杀过那么多怪物,怎么可能对付不了区区几个蠢人!”光轮.镜子不屑地夸着海口。昏晓.镜子立刻瞪了他一眼,光轮.镜子才坐正了身子,不再说话了。

昏晓.镜子回答道:“我们家族除却大地明灯和绞杀者,还有四件卡尔洛卡至宝,只要我们两个人带上六件卡尔洛卡至宝参加竞赛,及时无法获得芒星的席位,还是能全身而退的。”

昏晓.镜子的话显然只说了一半,但看他止住了势头,冈幕枚马就没有继续追问。冈幕枚马知道,如果这对儿兄弟参赛,那么芒星的十个席位肯定有他们两个的位置,他们只需要稍稍买通一下其他选手,真金白银地诱惑那些亡命之徒,就一定会有几个愿意配合的。

在九国之内,没有金钥匙打不开的门。

迪兰用手抓着送到面前的每一道珍馐,她觉得什么都鲜美无比,那些侍女如果上菜得再快一些,她也许会在混乱之中顺利咬断自己的舌头。当她看到送到面前的炖菜时,忘记了使用勺子,直接用手抓取了滚烫的炖菜,立刻被烫得只跳脚。

她猛地站起身,却被桌布绊倒,把汤和酒洒在了冈幕枚马给她准备的简单套裙上。迪兰的眼睛里立刻噙满了泪水,她懊丧地擦着衣服上的汤渍,抱怨自己这么好的衣服还是第一回穿呢。

镜子兄弟笑作一团,昏晓.镜子说:“小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们家族了。多少小姐太太来到朱鹭殿,也会‘弄脏身体’,我们这儿可从来都不缺女士换洗的衣服。”

昏晓.镜子弹了弹响指两个女仆就立刻带扶起了迪兰,把她带向了朱鹭殿深处。穿过了一层层的走廊,迪兰被带到了一个隔间里。迪兰立刻从巨大的衣柜里取出了一条满是蕾丝和蝴蝶结的俗气白裙,兴高采烈地决定要穿上。顺便还选了一个满是绣花的艳俗白头纱,把自己打扮得仿佛随时能去参加婚礼的深闺老妇。

女仆们刚要替迪兰换上衣服,迪兰却不好意思地躲到了一旁。她看了看自己黑黢黢的皮肤,不好意思让女仆们接手。

之前他们在镜子家族的斗兽场上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昏睡,醒来没过多久,他们就立刻被言语者们邀请来观摩镜子兄弟和伊里尔的决斗。虽然匆匆换了衣服,但迪兰并没有洗漱,她头发和身体满是海边的鱼腥味、酒糟味和垃圾味,甚至还有沙宾骑士血洗灰巢时留下的血腥味。迪兰只好请求女仆们在外头等她自行更换衣物。

女仆们并不过问缘由,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这时,被镜子家族的富有吓得不轻的迪兰才突然发现,女仆在退出房间时,有一节锁链敲打在了门上。迪兰在他们关门前匆匆一瞥,看到了她们变形的脚踝上,戴着和拴着巨龙一样的尖锐镣铐在不断擦伤她们的皮肉。

迪兰愣在了原地,拿着衣服,不知道说什么。

镜子兄弟间接的血洗了灰巢,然后又在斗兽场上袭击迪兰,几乎迪兰一直在他们的手心里挣扎。她看着手里华丽的衣服,然后想起了女仆脚踝上的镣铐。突然觉得自己不能穿上这些衣服!否则有些不可名状的东西,就会在她心里破碎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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