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俱乐部云岭分部，综合办公大楼，顶楼会议室。
总结批示完毕，高婉秋顿了顿，目光扫向云岭地下城的十余位核心管理者，平滑又严厉。
“最后，我想转述一个朋友今天下午跟我说的话。”继续停顿两秒，然后吐出玄机，“痛苦，是生命之源。散会。”
高婉秋起身出门，身旁的高渐安躬身跟随，步子迈得比秘书还大。
一大票西装男士随后出门。
楼道内灯光大亮，倒映在鞋面上的人影简洁而凝重。高跟鞋和硬鞋底蹬蹬咚咚，像被鲨鱼穷追猛打跃出水面又潜入水下的企鹅。
“姐，连续忙碌了几天，都没有好好招待你，我这个做弟弟的，实在是太惭愧。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有你最爱的牛排和红酒，让我陪你喝两杯吧？”高渐安声音很轻，但脸很热。
电梯门合上，高尚安胡治同和几个秘书跟了进来。高尚安主动按了一楼按钮。
“不必了，晚上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高婉秋冷脸。
高渐安赔上笑脸，“姐，你不辞辛劳，勤勉尽责，实在是让弟弟我敬佩。无忧俱乐部和地下城的所有人，都对你心存感激。我们所有人，也都以你为榜样。但，工作归工作，身子，也要照顾好呀！”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高婉秋无情打脸。
电梯到，门向两侧打开，高婉秋率先跨出，“对了，奇幻学院有个叫游默的孩子，他的退部申请是怎么回事？”
高渐安浑身一紧。
事实上，这个事情直到会前他才知道。如果早注意到这是游移的儿子，他断不会如此疏忽大意。
他弓成拐杖，目光不敢往上抬，“手下的人办事不利索，文件还没传到我这里，我待会儿立刻去办。姐，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走过大厅，出门，秘书已经打开了车门。
上车前，高婉秋回头看着他，“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这是你的事情。”
高渐安愣住了。
眼珠来回转了一圈，便一边点头哈腰回复“好的”，一边挥手欢送黑色奔驰商务车离开。
待到汽车尾灯消失不见，高渐安这才黑着脸，大步流星地返回电梯，仿佛迟一步，自己会被外面的黑暗所吞没。
胡治同已经识趣地等在电梯里，并且按下了顶楼的按钮。作为地下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他本应该和高婉秋一起回政府大楼，但他留下了。
他留下来，自然有他的目的。
电梯到达顶层，高渐安赶集般箭步返回部长办公室，胡治同也快步跟上。
门被大力推开。
连领带都来不及松，高渐安两步跨到梳妆镜前，操起台面上的剪刀，继续他未完成的修剪。
梳妆台前，系着围衣、头发一半长一半短的女助理，重新颤抖了起来。
没想到，只跟了部长一天，她那乌黑靓丽引以为傲的长发，就遭了罪。
更没想到，好端端的黑长直，会在部长的胡啃之下，变得人模狗样。
更更没想到，部长会变态地命令自己，对着镜子里的人模狗样的自己，整整三个小时。
两行清泪凝在脸角，干了。
她不敢乱动，更不敢拒绝。
胡治同软靠在沙发上，右腿交叠上左腿，目光悠悠长。
“秋昶集团当年，应该大批量生产多巴胺溶液（人脑分泌的能使人感到开心兴奋并上瘾的化学物质），然后将人脑泡进去。如此，同样也可以创造一个无忧世界。”
高渐安的剪刀咔嚓咔嚓，最漂亮的部分，永远会被最先剪掉。“没有人，我们奴役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仿佛吃饭睡觉洗澡撒尿，似乎这是作为管理者的基本共识。
意识到这里有个“外人”，而且“外人”的脸上还挂着泪珠。高渐安停下剪刀，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轻轻给女助理擦了擦，接着将面巾纸放在鼻下闻了闻，随手扔在地上。
蹲到女助理跟前，高渐安的眼神十分诚恳，“你别误会，我刚才的话，并不是说要把谁变成奴隶，毕竟，现在是民主社会。我只是……只是……想让更多的人，跟我们一起玩儿而已。你知道，无忧俱乐部为什么会用数以百万计的智慧机器人充当NPC吗？”
女助理抽抽鼻子，摇摇头。
高渐安关爱地看着女助理，顺势还拉起了她的手，“你应该是棋子战争之后出生的吧？没关系，你不知道，我可以跟你讲一讲。最后一战你应该知道吧？‘棋盘’投降了，大量的智慧机器人保留了下来，为我们所用。晶体脑可是战略资源，运算速度快，存储量大，能耗低。丢掉可惜，放着不用又会坏，但重建工作又用不了那么多，况且，谁都不敢再向社会投入那么多机器人。这时候该怎么办？无忧俱乐部出现了。俱乐部把他们都收了，变成了千千万万的NPC，既开发保存了他们，又消除了他们的危险。你应该早有体会，没有这些聪明又认真的家伙陪我们玩，无忧俱乐部将会非常无聊，甚至毫无生趣。”
女助理愣愣点头。她根本没有心思听高渐安讲什么，她只想快点结束，快点离开。
胡治同听出来了，高尚安这番话，其实是对他说的。
俱乐部的事情他插不上手，但偏偏，地下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口，都是无忧俱乐部的会员。他虽为地下城的最高行政长官，但这不过是个虚衔，无忧俱乐部的部长，才是真正的实权拥有者。
秋昶集团太厉害了。无忧俱乐部也太厉害了。
“我姐提出的扩充云岭的计划，你怎么看？”高渐安的目光，不停地在黑短直上游走，像寻找猎物的猎人。
“三百万人口的大型地下城，现在已不足百万，高总的忧虑是合理的。云岭周边的宜居、山城、古蜀等数十座小型地下城，人口加起来有小二十万，全部迁入云岭，会有很多工作要做。三两年内，恐怕不容易办到。美国方面，虽然与HUAR、流浪者等各反对势力达成了停火谈判，但真正进入和平时期，还言之尚早。最关键的是，我们和山外的流浪者，一直处于紧张的对峙状态，一旦放开云岭大门，后果，很难预料。”
胡治同半虚半掩地分析着。听起来没毛病，但实际上什么态度都没有。
这么多年，他一直坐在可有可无的位置，徒有其表地干着早九晚五的工作，因此，高婉秋的到来，并没有给他造成多大影响。但高渐安不一样。高渐安被远道而来的表姐从王座上赶了下来，什么时候或者能不能再被推上去，还看不出迹象。既然高渐安需要同党，他的姿态，自然就可以微微放高一点了。
高渐安嘴角一扬，心里有数了。这个两面派的说话套路，他太熟悉了。“我姐，号称地表最强力的女战士，没有什么妖魔，是她斩不掉的。她亲自过来主持云岭扩建，我很高兴。”
胡治同笑笑，不说话。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一个浓眉阔脸的少年闯了进来，是高尚安。
“哥，你找我？”
“游移儿子的退部申请，是你烧的？”高渐安抬眼问。
“哦……对，怎么了，有问题吗？”高尚安毫不在意。
“你知不知道，游移跟我们表姐是什么关系？”
“他们……有关系？”高尚安不解。
高渐安哼笑，继续咔嚓咔嚓，“没事了，去玩儿吧！”
“哦。”高尚安转身离开。
但，高渐安又叫住了他，“让你准备的礼物，你准备了吗？”
“已经准备好了。那可是我们准备送给表姐的东西，你真的要给别人？”
“是的。”
“哥，这家伙到底是谁呀？这么大面子？”
高渐安继续咔嚓咔嚓，“去玩儿吧！”
PS：
高渐安的剪刀咔嚓咔嚓，最漂亮的部分，永远会被最先剪掉。“没有人，我们奴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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