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继续向上走。”他说。
最先愣住的是洪梦昊，她一下子瞪大了双眼，喉咙间发出一串不确定、不分明的声响。
而后，那声音才渐渐转化成了语言——“你疯了吗？！”她叫嚷着。
惊骇几乎让她战胜疲惫站起身。
“我没有。”而徐浩之则显得冷静异常，“我觉得，向上走才是正确的选择。”
洪梦昊震惊地看着他，以不可置信的口吻说道：“你忘了我们向上走之后遭遇了什么吗？！”
——他们往上；而后被困在了这里。
“那个洞就是我们向上走以后出现的！”洪梦昊尖叫了起来，“你……你还想——”
“可是，就算现在我们往下走，那个洞也没有消失，对吧？”
说这句话的不是徐浩之，而是宵若梦。
洪梦昊扭头以惊讶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人，后者脸上的表情依然平淡，似乎正在叙述某个事实。
“但、但是，就算那样……”洪梦昊嗫喏着；一面对宵若梦，她就有些说不出话拉。
“你也是这么考虑的吧？”宵若梦问徐浩之。
“是。”徐浩之点了点头，“我们向上走后，四周发生了改变。”
“这种改变可一点儿也不讨人喜欢。”洪梦昊的声音再度尖锐了起来，她瞥了眼身后的栏杆，身子猛地一颤，“我们……被困住了啊！”
声音最后还是因为恐惧而变得尖锐而扭曲。
徐浩之心想，争吵果然还是免不了，他索性深吸了一口气，把脊背彻底放松。
“没有人说这种变化是好的。”他一字一句地说，“但对我们来说，总比什么改变都没有要好，不是吗？”
“那万一……情况继续变得更糟呢？！”洪梦昊瞪大了眼睛，“要是我们接下来——”
“变糟就让它变糟呗！”徐浩之的声调也在这时陡然抬高，“你还指望能什么都不付出就离开吗？！”
突然提高的嗓音让洪梦昊也是一愣，它的冲击让她原本想说的话咽回了嘴里。
桃白业忽地“咯咯”笑了起来，洪梦昊猛地转头，就看见她正站在自己身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我就是那付出的结果。”她说，声音虽轻柔，却像是浸有剧毒，“怎么样？满意吗？”
洪梦昊寒毛直立。
这下她真的完全战胜了疲惫，扭着身子向一侧倒去。
桃白业更大声地笑了起来，笑声中带着诸多并不确切的情绪：“就这么害怕？！”
“咕……”洪梦昊颤栗着注视着她——桃白业出现的时间与场合实在太过微妙，让她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条，“你……你……”
“我可是准备听浩之的哦？”桃白业愉快地说道，她从半空中飘过走廊，用手轻轻环抱着徐浩之的脖颈，“你呢？你准备怎么做？”
她歪着头看向洪梦昊，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笑容……那笑容似乎在问：你准备如何选择？
是想继续呆在这里？还是想向上走、再赌一次？
洪梦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她嘶哑地说道：“你……是让我选，是在这里慢慢死去，还是迎接一个可能更糟的结果……对吗？”
恐惧、迟疑、困惑、痛苦，所有的一切混杂在她脸上，形成了一种怪诞的表情，那表情无比扭曲，却也足以说明一件事——
“真高兴你理解了我的想法。”徐浩之这样说。
“哈，哈哈，真高兴我还有两个选项。”洪梦昊则回道。
嘲笑或许说明她已经多少恢复了冷静，她能意识到自己面前其实只有一个选择。
徐浩之垂了垂眼，桃白业放开他的脖颈，她的身体向上飘，而他的喉头留下了一片凉意。
他们随后怀着各自的心思缄默下来，把用来说话的体力节省来等待接下来的艰难跋涉，徐浩之索性闭上了眼睛，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缓。
黑暗中，他觉得有各种各样的目光正落在他身上，那些视线几乎令他的皮肤开始刺痛。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宵若梦成了他们中最先打破沉默的那个人，她说：“走吧。”
然后所有人都开始行动，他们在地上伸展身体，而后站起身，一起向楼梯行去。
徐浩之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桃白业，幽灵女孩儿飘在半空，脸上说不上是什么表情——她方才推动洪梦昊的方式近乎逼迫，但……那是她的想法吗？
给洪梦昊两个选项的是他，她从未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不对，应该说，她只把它们告诉了徐浩之。
那就是他们两人单独在楼层间行走时发生的对话，她用简单的排除法给出了意见，她甚至催促他说出自己的看法，可最终，徐浩之忽视了那些话语。
桃白业也因为他的含糊而失去了进一步追问的可能：她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来讨论那件事——这个结果，完全符合徐浩之的预期。
这是件好事吗？他想，不，也许它恰恰相反。
若不是现在桃白业可能正在看他，他或许已经死死咬住牙、拼命地握紧了拳头，这些动作都可以让他多少发泄一些心底的情绪。
但现在，他依然沉默地走着，几人越过了三四层楼，而后他们停下，决定沿着这层楼探查一番。
“也许会有什么变化。”——这是洪梦昊说的。
她像是用徐浩之自己的话进行了一个反驳，只是她的表情上连一丁点儿这样的迹象都没有。
徐浩之觉得，她或许只是用它来延缓向上的脚步，恐惧仍存在于她心底……恐惧事实上、一直存在于他们所有人心底。
问题只在于他们要如何在这恐惧中找到出路，他们不能被那东西压垮，他们得与之共存。
“你们看。”宵若梦忽地说道，“那边。”
“……？”徐浩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照惯例，班级前门的门框上，会镶着写有班级名字的门牌。
宵若梦指向的方向上，就有那样一个门牌——
“——”
但是，却没有班级名。
那上面的班级名称像是被什么漆黑的东西涂抹，已彻底糊成一团，全然无法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