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浩之一脸惊讶地看着来人。
倒是洪梦昊看见他的表情，脸上颇有些得色，她说：“没想到吧？”
“这没有什么好得意的吧？”徐浩之干巴巴地说，“你怎么在这里？”
“就像我之前说的，我也和你们一起去。”洪梦昊说着，话语微微一滞，“我……我不放心你们两个。”
——就像她在那栋教学楼里去而复返一样。
但现在这场合下，这个理由还适用吗？
明明他们不是陷入了什么“麻烦”中，而是明知道前头有“麻烦”还前往那里的？
徐浩之不置可否地看着洪梦昊，后者迟疑一下，忽地挺直了脊背：
“我想过了，就像你之前所的那样，桃白业也盯上了我，我也逃不掉。”
“可是你不是害怕那栋屋子吗？”徐浩之挑了挑眉，问道。
“我、但……”洪梦昊一时语塞，“我也……怕死啊……”
“哈？”
“要是这件事没有解决，她迟早会找上我的，不是吗？”洪梦昊说，声音有些微颤。
就好似她已经看到那女孩儿在月光下迎面向她走来似的。
徐浩之和宵若梦面面相觑。
也就是说，洪梦昊是因为恐惧而来这里的吗？
而她之所以不想来这里的理由，也是因为害怕……
这样的事多少会让人觉得有些古怪，然而细想之下却没有多少不可理解。
毕竟每个人都有各自面对恐惧的方式，洪梦昊或许，只是选择了她认为合理的一种。
“不管怎么说。”徐浩之最终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吧。”
“嗯。”宵若梦也点了点头。
与他们相比，洪梦昊倒像是松了口气——她或许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要是拒绝了该怎么样吧，徐浩之想。
他转身看向那屋子，今夜月明，月光清晰地照见了它的轮廓，连影子也已经是那废屋的模样，它的入口也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那入口与图书馆的大门相互重叠，他远远望见那扇木门，觉得它一如自己记忆中的模样。
“总觉得……”洪梦昊在身后嘟囔着，“和当时的情况、很像……”
没有人回答她。
宵若梦没有经历过当时那场噩梦一样的冒险，自然无从回答。
徐浩之则是因为，他因她的联想而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很像？”
不，岂止是像，根本是一模一样！
无论是月光，还是那幽暗的影子、重叠在记忆上的木门。
他对照着所有一切，竟不觉得它们有任何的差别。
恶寒随之蹿上了脊背，他瞪大眼睛，忽地觉得四周空气里的气息都在微妙地向着过往的岁月转换：
它开始变得荒芜、破旧、腐朽，好似万世万物都在它面前穿过了千万年时光一样，它阴冷、可怖，犹如纯粹的死亡象征。
徐浩之倒吸了一口冷气，忽地有些害怕自己转过身、就看见一扇铁门将他们关进了砖墙内。
“走吧。”宵若梦忽地开口了。
徐浩之一呆，那股寒意因她的话语稍稍退却了少许。
她把他们现在必须要做的事说了出来：他们得向前进，无论前头有什么。
幻像也好、怪异也好，只有一探究竟才行。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他抬起脚向前——
“啊，在那之前。”洪梦昊的声音打断了他意志满满的动作，“这个，你们拿着。”
她三两步走到两人前头，把两件东西各自塞在他们手中。
——是手电筒。
看起来和当年她带来的那个如出一辙。
“里面没有光，所以还是带着吧。”洪梦昊说道，“毕竟手机的电池也不知道能支撑多久，更何况……”
更何况，宵若梦并没有手机。
后头的话她顿住了，没有说出，宵若梦冲她感谢地点点头，也不知是为了手电，还是为了那没有说完的话语。
徐浩之打量着洪梦昊，后者肩上斜跨着个背包，包不大，平日里看起来是公文包的模样；方才的两个手电筒，显然就是她从这包里拿出来的。
“那是什么？”他问。
“一些必备品。”洪梦昊回答。
“比如手电筒吗？”徐浩之又问。
“差不多吧。”洪梦昊耸耸肩，“还有电池什么的。”
倒是相当齐全。
洪梦昊被方才拉开的拉链重新拉好，出口的声调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既然要来‘冒险’，就不可能什么都不带吧？”
这种小心谨慎的劲头倒是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徐浩之没有再问，他耸耸肩，没再开口——
事实上，他怀疑他们的一切准备是否能够起效，毕竟，此时此刻在他们眼前的，是一栋超自然的屋子。
“走吧。”他只是这样说道，觉得自己的口吻和方才的宵若梦如出一辙。
这次再没有人喊停了。
他们一起向图书馆的入口处走去，走过它前头的石阶，那些阶梯在此时看来是如此漫长，以至于徐浩之有一瞬产生了他们是苦行僧的错觉。
废屋的入口也因此比原先的要高上许多，当他们抵达那里时，它显得比以往更加阴森可怖。
眼前的木门上，当年曾有的挂锁已经不见了踪影。
“看起来，它是在欢迎我们啊。”洪梦昊干笑了两声，这样说道。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徐浩之深吸了一口气，心道他方才感觉到的，的确不是错觉。
空气——的的确确正在改变。
它变得陈旧，变得像是从一栋废弃的建筑物中吹出的。
又或许，那种荒废的气息其实一直在这里，它并不是由什么东西“变成”的，而是“回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各种各样的想象，各种各样的念头。
在面对这样一个地方时，它们就好像永远不会停下来一样。
走吧。
徐浩之再度对自己说道。
这是他今晚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它一再反复，催促着因本能的恐惧而颤抖不已的脚步。
他得往前，如果不往前走，那么便什么也做不了。
徐浩之终究还是伸手，打开了那扇门。
“吱——呀——”
木门发出生锈、干哑的声响，在黑夜之中，那声音似乎传了老远，却始终没有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