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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死地(中)

所谓死地,就是绝无生还可能的地方,也就是所谓的必死之地。西娅曾经无数次思考过死地是什么样子的,在她十多年的冒险生涯里,也曾经多次的陷入几乎无法逆转的绝境,最近则是非常多,多到让人有些麻木。不管怎么说,西娅也觉得自己已经数次于死地中脱生,好歹也算是个身经百战的战士了。

不过在看到此刻眼前的情景时,西娅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的无力,过去经历的那些绝境是多么的可笑。眼前的恶魔大将们每一个都是超越她的对手,而她却要迎面向前。说实话,西娅觉得就算这些恶魔不安排克制自己能力的对手,硬碰硬自己都不一定有胜算。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比脑子更快的向敌人们冲去,明明恐惧和踌躇还灌注在双脚和双手之中,可她的刺剑却已经撕开了不死者的喉咙。也许是勇气?还有可能是某种信念?抑或是说这是那种不服输的意志?西娅现在还不清楚,她此时也没有空暇去思考这种过于复杂的问题。不过总有一天她会明白,明白这种向死而生的勇气诞生于何处。

突破死人的海浪后,以最快速度接近西娅的是拳魔洛连托塔,还有它身后那个可以完全无效物理攻击的克罗恩凡格。西娅还没有见过那位克罗恩凡格,不过想来既然躲在暗处,那就说明对于正面的肉搏战就不是那么拿手。不过且不说克罗恩凡格,只是洛连托塔那般诡异的武技就足以让她吃不消了。

必须要在现在想出办法!双方的距离已经拉近到四米,这已经是拳魔洛连托塔的攻击范围内了,可要到西娅的攻击范围,她还要再往前几步。在这一刹那,西娅似乎都听到了命运的骰子落下的声音,拳魔裹挟着真气的拳头已经快要挥出,要用魔法来对抗它的武术。

“不要被我击中啊,诗人小姑娘,”洛连托塔玩弄似的笑道,它傲慢的态度让人不寒而栗,“只消一拳,我就能让你半身不遂。”

排山倒海般的压迫力大概就是在描述这一拳吧,如果洛连托塔用它拿手的疾风连打来使出这一招,那山体真有可能被它打穿。速度太快了,也有可能那家伙用了什么诡异的步法。还没等西娅看清,足足有半个标准成年男性身高的拳头已经抵近她的面前。

毫无悬念,西娅的身体被这一拳击中。可就在击中的一刹那洛连托塔就察觉到了异样。原本被击中的“西娅”,其身体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样逐渐干瘪消失,就在这时,西娅的身影突然从虚空中浮现而出,出现在洛连托塔左侧脑袋的半空中。

“所以我讨厌施法者,尽是耍些诡计。”

可还没等刺剑刺出,从拳魔身形的暗面,无定形的阴影涌出。数道像是由某种黑影物质构成的尖刺从它的身体暗面刺出。西娅来不及再施展一次法术,跳跃到半空中的身形也很难再偏转位置,就算现在落地,也只会重新陷入不死者的包围中。没有什么回避的余地,龙裔诗人手中刺剑闪烁,强行借力挡掉两击。可只是挡掉两束还远远不够,一发黑色尖刺笔直的刺入西娅的右侧胸腔,紧接着就从后面穿透而出。疼痛几乎快要让西娅喊出声,两根肋骨应该在一瞬间就断裂了,肺部气泡被刺穿的剧烈疼痛不断的传入西娅的大脑。

洛连托塔见状,不满的说道:“暗杀者不要多管闲事,难得事情有趣了些。”

话音未落,无定形黑影构成的穿刺即刻从西娅的胸腔里收回。鲜血从西娅胸部这个整齐的小圆孔里不断的向外流出。鲜血的铁锈味充斥着西娅的口腔和鼻腔。此刻的情况根本不容许她的行动稍有迟钝。不过半秒不到的迟钝就换来了拳魔犀利的两拳,西娅在半空中强行扭动身体,闪避开这两拳,可身体却再一次回到了尸潮之中。

痛苦,难受,说不出话来。肺部被击穿可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体验。现在只是呼吸就能让她感觉到疼痛,缺氧产生的红斑不断的萦绕在她的视野中。身体的末端在不断的变得冰冷,指尖已经开始失去知觉。

刺啦一声,西娅撕掉裤子的一块。用布条将自己右手和刺剑的握柄固定在一起。尸潮正想借着这股机会逼近龙裔诗人,却没能想到火枪的枪口骤然轰鸣起来。数发炼金燃烧弹落在尸潮之中,耀眼的火光照亮了西娅遍布血迹的半身。她摇晃着站起来,重新举起刺剑和火枪。

真令人满意,这是何等惊人的意志力,以凡人的标准来说确实是很厉害了,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让人看到她陷入绝望深渊的那一刻了。操控尸潮的亚布洛潘托也许是想活捉这个女诗人,所以才用了这么温和的战法。那个判魂魔杀手此时还隐藏在尸潮里,似乎根本就没有出手的欲望。拳魔洛连托塔想到这里,不免满意的笑了笑。那个判魂魔杀手不出手是个好事,那家伙的手法太过野蛮,不出来污染我的眼睛是再好不过了。

断断续续的走马灯闪过西娅的眼前。被奴隶贩子装走、被诗人学院给赎买、第一次写诗、还有在台上学习演唱的技巧。真是令人悲伤,为什么将死之际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些久远但是美好的过去。注意力逐渐回到此时西娅的脑海中,眼前的景象稍微稳定清晰了些。龙裔诗人在火海之中握紧了蒸汽手枪和刺剑,大口喘着气,看向面前的敌人。

“真是不错,你们两个稍微让我找回些过去那种和高手对决时的热血感了,”这不是违心的评价,洛连托塔是发自真心的称赞道,“我的直觉告诉我你还有很多本事没有使出来,让我稍微开开眼吧。”

“哼哼,好啊,那你就好好扶住自己的下巴,不要被我的绝技给惊掉大牙了!”

就在这时,从上方深渊的顶端传来一声巨响。那动静,简直就像是一道雷劈在了地面上一样。战场上除了那些活石,所有恶魔或凡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声巨大的霹雳声所吸引,抬头向上望去。

只见被震碎的巨石从头顶坠落,裹挟着尘土一起。刺眼的阳光从破开的裂口里探入这深不见底的地下空间。

多年之后回忆起来,西娅只是说在那一天那一刻,她看到了属于凡人的希望。数门帝国军330毫米口径双联巨炮的影子从那头顶的缺口里探出,乌黑的炮管九十度向下,直指地下最黝黑的深处。而它们巨大的炮身则被固定在某条像极了黑色钢铁巨龙的蒸汽机车上。帝国正规军那红黑相间的制服以及澄亮的金属武器在阳光下灼灼生辉。帝国南部方面军的标志,被荆棘缠绕着插入心脏的长剑在烈风中灼灼生辉。

“西娅姐姐!雅萨儿姐姐!”

熟悉却又有些陌生的身影从缺口之上跃下,在突然出现以致于显得有些过于刺眼的日光下。西娅并没有办法立刻判断出那身影是谁。不过在这逆光之中,西娅依然可以清晰看到巨炮的蒸汽引擎喷吐出惊人的云雾,那玩意就像巨兽的心脏般开始轰鸣,漆黑的双联炮管将象征帝国之怒的火药倾泻射出。

这帮火力不足恐惧症患者,用了多少发炮弹来炸开地面啊。不过帝国原来还没有放弃欧普赛巨岛啊。也许是有些欣慰,也许是真的有些累了,更有可能是一直长存在心中的某块石头终于方向。在这样的地狱里,西娅她终于露出了颇有些宽慰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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