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依旧弥漫在雪山之间,放眼望去白茫茫的视线让人探不清边界。
姜雪曼随着侍从的指引,来到了羁押这些妖狐们的所在地,是和他们的帐篷相隔不远的满是冰棱的旷地。
那些在战场上没有被立即杀死,而被生擒的妖狐们,便尽数被捆绑在此,被四大圣族的人们用作生祭,来告慰惨死的亲友的亡灵。
因为姜雪曼的到来,十数个正在拷打妖狐的风族子弟停下了手中的刀剑,恭敬的向她行礼,没有再去理会被捆绑在冰柱之上的奄奄一息的狐狸们。
便是稍远看去,也能够看的出每一只被折磨的不成形状的狐妖们早已伤痕累累,身体遍处沁出的鲜血将冰凌侵红,却又被刺骨的温度冻结。
如此反复,捆绑妖狐们的冰棱之上,早已经布满了一层层的鲜血,鲜血与寒冰相互掺杂,让人分不清刺骨的寒与胆颤的红是如何交映。
“回禀主母,就是那只了。”
风族侍从指了指那数十柱冰棱之间,唯一一只还没有被施加酷刑的狐妖,是一名幼小的少女,便是比之帐篷里那惨死的风族三小姐,想来也年长不了太多。
这是四大圣族在攻入妖狐主窟之时,所偶遇的一队狐妖中的一只。当时那群狐妖们想要护送这名幼小的少女离开战场,却没料到发生了此等意外。
因为那些妖狐们的战意极强,四大圣族众人们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才将他们近乎剿灭,即便偶留下一两个奄奄一息的活口,也无法从他们口中审出有用的信息。
但众人想来,由这群妖狐们所守护的幼小少女身份也绝对不会一般,否则又怎么可能在此等乱战时分,还分散出那等战力守护。
好在的是,在偶遇那群妖狐之时,他们所守护的幼小狐妖便是昏迷状态,四大圣族虽将那些妖狐尽数歼灭,但也没有遇到这名幼小少女的反抗。
似是被下了药的关系,这名幼小的狐妖依旧在昏昏沉沉的睡梦之中,便是被踢了几脚,痛拧着眉头,也无法真正醒来。
听到侍从的言语,姜雪曼点头前往,步子竟是有些急切,眼眸之中,是她自己都未曾见过的寒意。
被俘获的那只狐妖,究竟是谁呢?
姜雪曼的心中进行了很多种的猜测,结合侍从提前告知的些许情报,也隐隐有了结论。
只是在见到这名被捆绑在冰棱之上,依旧昏睡不知岁月的妖狐少女,姜雪曼还是怔了怔。
“这丫头是和羽儿一般大的年纪吗?”
幼小的少女容颜稚嫩,身上挂着几许不知是谁的血痕,也有着些许脚踢的印记。但好在的是,因为身份未明,或许有着大用,四大圣族的人们倒是忍住了对她残忍的酷刑。
否则若非是这份未明的价值,想来她此刻的下场,比之帐篷内的女儿,也不遑多让。
“还真是长着一张让人心疼的脸呀。”便是这样说着,姜雪曼的嗓音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即便这名幼小的狐妖眉目青黛,如同粉雕玉琢的瓷娃娃般美好,但在姜雪曼眼中,却不知为何更显厌恶。
如果,自家女儿还活着的话,也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吧。
真不知道这只稚嫩妖狐的母亲,若是见到这丫头惨死的模样,会不会如同自己这般发疯?
不自觉的,姜雪曼的心中不知为何,下意识的将女儿风天羽和眼前这名幼小少女做起了对比,但越是回忆,心口便越痛,如同被刀割破,鲜血凝结成冰凌。
等到回过神来之时,姜雪曼发现自己的手,已经紧握在幼小少女的脖颈间,将她勒的近乎窒息。
即便幼小的妖狐少女困在睡梦之中,但因为窒息痛苦的模样,却使的可爱的容貌狰狞的让人心疼,脸颊也白的褪去了血色。
姜雪曼的神情依旧有些恍惚,此般时刻,便连她自己都不知自己想要做些什么。
但即便已经恍惚至此,姜雪曼对于这名幼小的妖狐少女身份,却还是有了几分确定。
这只幼小的狐女长的和当年那只叫做雪冥心的妖狐有几分相像,虽又有些不同,但想来应是近亲。
对于雪冥心的身份,在姜雪曼这里倒也不是秘密,便是九天幻灵狐那位盖世妖主唯一的妹妹,如此想来,这名稚嫩少女究竟与那盖世妖主是何关系,倒也不难猜测。
姜雪曼幽幽的看向雪山之巅,眸子间是近乎虚无的空洞,就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填充在内心的也只剩下鲜血与怨恨。
“你也是……一位母亲吧?”姜雪曼的声音很轻,轻到她身边的人都听不到一个字。
若是你也见到十月怀胎,自小便被视若珍宝宠溺的女儿被人百般折磨,惨死之状的话,你究竟又会做何选择呢?
姜雪曼内心深处隐约知晓,或许将怨恨倾泻在那位九天幻灵狐的盖世妖主身上,是很不讲道理的做法。
就像是她身为风族主母,却依旧无法阻止四大圣族的人们对九天幻灵狐发动战争,想来那位盖世妖主,也无法阻止她的族人们对四大圣族之人的仇恨。
也许那位盖世妖主甚至从未想过杀死自己的女儿,甚至根本不曾知晓女儿风天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便已至惨剧。
但这终归却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无主的怨恨,也终究是要有着清算的对象。无论是血敌的上位者也好,对方的群体也好,都是比之真正的凶手更加容易寻找的对象。
就像是战争之中,无论是痛失亲友的四大圣族之人也好,九天幻灵狐族也好,都没有太多可能真正的手刃虐杀亲族的凶手,终归也只能将怨恨发泄在对方的‘群体’的身上。
若非如此,心中的伤痛又该以何种方式才能平息呢?
言语?
宽慰?
解释?
谎言?
安慰?
欺骗?
药物?
金钱?
物资?
……
这些……终归都是无法平息怨恨的吧?
这个世间,生命从来都是无比的宝贵,是任何人也无法再度拥有的珍贵之物。
夺取生命的怨恨与痛苦,除却生命本身之外,又还有什么东西能够磨平呢?
姜雪曼没有考虑这一点,因为内心的苦楚与恨意,也无法平静心情思虑这一点。事实上,即便是能够平静下来,能够悟道静心,又有谁能够真正的回答清楚这个无解的问题呢?
生命的仇恨必须以生命才能够平复,但生命的掠夺势必会造成新的仇恨。
这本就是无解的怪圈,人一旦跳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