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猜测不透莱昂兄妹的想法，尤其是在两人对待约瑟芬的态度之上，奇怪的有些不讲道理。
但他却也没有多问些什么，他很清楚，恐怕若是有他开口来问，恐怕无论是约瑟芬还是莱昂，都不会给他回答。
“尊敬……吗？”
听到海伦娜颇有些蹩脚的回答，约瑟芬的眼眸中泛着些自嘲。
她像是想着什么，面容有些痛苦，有些犹豫，但她的眼眸间却没有太多迷惘，很是认真，像是觉得生命有些无趣。
“可我害死了艾丽诺尔，杀了他们的母亲啊。”
约瑟芬的声音越加安静，竟是直接将两人最应该避讳的事情点了出来。
便是海伦娜也有些慌张，不知如何遮掩过去这件事情。很显然，约瑟芬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话语亦是传到了马车外头。
约瑟芬自然不会忘记莱昂尚且在外面，也不会犯口误这种低级错误。
此刻，即便是海伦娜也明白，约瑟芬是故意说给莱昂听的。或许相比之被拯救，她觉得自己被莱昂亲手杀死，还要痛快一些。
海伦娜想要劝阻几句，但见到约瑟芬眼眸中的厌生，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喉咙有些发哑。
有风起，吹动山路间的砂石与尘土，车队停了下来。
因为队伍中的莱昂停了下来，他骑马旁的车撵也停了下来，车队便自然不敢继续前行，等待着他的命令。
然而，听到约瑟芬言语的，不仅仅只有莱昂，马车内的拿破仑，自然听得更是清楚。
听到这些言语，他也怔住了，一瞬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片刻后，他隐约理解了约瑟芬话语中的意思，眼瞳中是难以置信与一些茫然的期待。
就像是已经被困在黑暗中很久的囚徒，终于见到了开窗的太阳，被那些淡金色的余晖照耀在身上，很是震撼与感动。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拿破仑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也不像是之前一般萎靡，仿佛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重。
“莱昂和克里丝塔……真的是艾丽诺尔的孩子？”
艾丽诺尔的孩子，自然也就是他的孩子。
这亦是拿破仑知晓的事情，在当年约瑟芬遣人在他不在巴黎，暗中杀死艾丽诺尔的时候，她已经怀了他的孩子。
这亦是拿破仑至今怨恨着约瑟芬的理由之一，虽然如今他已经明白，造成这份怨恨的源泉，竟然是他自己的猜疑。
但若是……当年约瑟芬一时心软，没有杀死艾丽诺尔与她腹中的孩子呢？
算算日子，或许正好如同莱昂与克里丝塔一般大小。
恰好这对兄妹是双胞胎，出自不知来自何家的阿尔萨斯贫民窟，亦不知为何，竟是能够被约瑟芬找到，并且竭力选择收养。
若是这对兄妹本就是他与艾丽诺尔的孩子，若是约瑟芬当年没有杀死艾丽诺尔，选择将对方打压流放，那么很多不合理的一切，便也能够说得通了。
面对拿破仑罕见的激动神情，约瑟芬微微抬了抬眉，眼眸中更是无趣，觉得人生有些失败。
她当年究竟为何会爱上这个人呢？
“啊，是你与艾丽诺尔的孩子，是继承了你们第六纪元君王氏族血脉的孩子。”
约瑟芬的声音很是淡然，似乎并没有什么嫉妒与生气，有些只有看开似的淡漠与安静。
“你所拼命打压，想尽办法限制皇位继承权的养子，本就是你最值得期待的优秀继承人，是你亲生的孩子……真是讽刺。”
约瑟芬的嘲讽短促有力，她静静的倚着车壁，却让拿破仑哑口无言。
拿破仑这才想到，过去他所做的很多事情，实在是无趣且让人讨厌，虽说作为帝王与臣子的关系来说，并没有什么错误。
但而今真正得知莱昂的身份，却又如同戏本一般的滑稽与可笑。
为何同样为‘混沌之王’的血脉，而今他才会发现这个问题？
事实上，若是能够早些考虑到这一点，即便是他与莱昂兄妹的关系并不好，也极其容易能够试探出两人的身份。
君王的血脉无法造假，对于每一个君王世家来说，辨别己族的血脉，若是认真起来，想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这时，拿破仑才看向马车窗外，心情极是复杂。
这对兄妹究竟有多厌恶他，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的隐瞒，即便被数次打压，也决然不肯与他相认。
马车外，莱昂亦是察觉到了拿破仑的视线，但却没有转过头。
莱昂在看着远处的山边，像是在观察些什么。但他同样听到了马车内的对话，心绪有些难以宁静。
很多年前，他与克里丝塔也并非没有设想过，如果自己两人的身份被揭穿，这名法兰西第一帝国的皇帝究竟会有何种反应？
只是没有想到，最终揭穿自己与妹妹身世的，竟会是最开始就要求自己与妹妹隐瞒身份的养母约瑟芬。
莱昂依旧看着远处的山边，察觉到日光斜移，觉得光辉有些黯淡，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与拿破仑相认，但言语间，却也默认了这个事实。
“以后若是你在想对付我，至少别对我的孩子出手。”
莱昂指的，自然是他与海伦娜的女儿，那个尚在海伦娜腹中的孩子。
显然，那名尚未出世的小小少女，亦是继承了混沌之王血脉的孩子，拿破仑并没有对付她的道理。
但若是拿破仑今日没有知晓这个事实呢？
天知道他以后在对付自己的时候，会不会对海伦娜与她腹中的那个小丫头下手，毕竟除了不需要担心的妹妹，海伦娜母子就是他唯一的弱点。
听到莱昂颇有些敌意的话语，便是拿破仑的脸色也有些发烫。
他自然感激前来救援的莱昂，但在这之后呢？
若是依旧不知道莱昂是自己的血脉，恐怕还是会如同往常，对他有很多猜疑与警惕，争取将他的羽翼削减，为未来法兰西的继承者打下稳固的政权，防止帝位被夺篡。
但如今，仿佛一切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既然莱昂是他的血脉，是他与艾丽诺尔的儿子，自然也就是法兰西第一帝国正统的继承人。
如此优秀的继承人，自然是让他求之不得，甚至隐隐感到欣喜与自豪的。
拿破仑感觉嗓子有些发干，饶是他的脸色也有些羞臊，一时不知该与莱昂说些什么才好。
莱昂依旧没有看向他，没有相认的打算，只是静静的看着远处山边，眼瞳中愈加警惕。
“全员戒备，有埋伏。”
莱昂对着车队众人喊道，眼瞳中闪过戒备。
果然，那些人还是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