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持续下了两天，N市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水城，这次的情况比之前还要糟糕，水淹没了街道，眼下望去全是水。
王宇和王安生在医院待着，守着顾熙。
单调格局的房间里有股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王宇靠在窗户下坐着，和王安生拉开了距离。
两人始终很安静，雨声很大，不断打击着地面，树叶根本抬不起头。
屋里昏暗。本来有护士来开灯，但王宇拒绝了，王安生也没任何表示。他认为屋里太亮堂的话母亲会不开心，责备自己又浪费电。
班主任出了车祸，至今昏迷不醒。那天的电话是他爱人接的，听说王宇是她丈夫的学生，便没有任何隐瞒的说了。
“那个，请你不要和别人说，他肯定会醒来的，不用担心了。”女人的声音还有点颤抖。
王宇的确没和任何人说，但陈语民第二天就给他打了电话说班主任进了医院，听说是因为无视N市的禁车令擅自开车出行导致的，人伤的不轻。
很快他们班的学生都知道了班主任的事情。
刘诗涵也来问这件事，王宇只说别瞎操心了，又不是你班主任。
这件事很严重，弄不好会失去这个职位。学校不可能当旁观者。
“咳。”王安生轻咳一声，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你吃不吃饭？”
自从上次自己和他交换U盘后，他的性格好像有很大的转变，至少在自己面前是这样。
王宇皱了皱眉：“不饿。”
最讨厌别人打断自己的思路了。
王安生不说话了，死死的盯着躺在病床上的顾熙。
“你干嘛？”王宇感觉很别扭。
“没……”王安生缓缓收回目光，叹了口气，失魂落魄。
王宇突然想起那个问题，索性直接问，当然，开场肯定不能直入。
“张庆给了我一本笔记。”他说，眼睛亮着，他希望结果和他预料的一样。
王安生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又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他不会扔掉。”他并没有否认。
“那里面的内容是真的吗？”他想先确认这一点。
王安生点头。
“我再问你，你以前是不是帮助过一个小女孩。”话题突然转换，他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他。
王安生摇摇头。
估计是时间久了忘掉了？
“那你记不记得一个人，他的名字是秦震，也许已经死了。”故意说的很不确定。他想看王安生的反应。
秦震。
不出所料，这两个字一出，王安生的眼睛顿时瞪得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秦震为了把两个女人送去医院而死了。”王宇没回答他，接着说，“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妻子，另一个好像是个女孩，但肯定不是他们的孩子。”
因为秦震的妻子虐待她。
王安生咽了口唾沫，这种陈年往事，王宇怎么可能会知道。自己的笔记里好像没提及啊？汗顺着额头往下爬。
“你不说话？那我接着说。”
“那个女孩的名字——”他故意停顿。
王安生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叫林以越。”
林以越！
那个连性格都那么神秘的女孩，她从没告诉过王宇她的身世。可他根据那些线索摸索到了有价值性的消息。
王安生大口大口的喘气，心脏狂跳不止。他最不想被人发现的事，认为隐瞒的最深的事，竟被人挖了出来，还是自己的儿子！
他根本接受不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他问，心里已经有了个最坏的答案。
王宇冷笑一声，起身望向窗外。
“我会告诉你？”
这个秘密，他能告诉他吗？
一个藏于心的秘密，他能告诉别人？
王安生抹去额头的汗水。
屋里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一道闪电破空而至，照在王宇身上。少年的身躯显得如此伟大，坚不可摧。
“滴，滴。”代表心跳的仪器还在运作，机器声对冰冷的气氛毫不在意。
“我知道了。”王安石吐出一口闷气，“不管你是在哪听到的这件事，它的确发生过。但，我只是个救助者。”
“救助者？”
“那个女孩我认识，但你说的那个叫做秦震的男人，他只是林以越的养父而已，准确的说——是他把女孩买了回来，从人贩子手里。”
人贩子！买回来！养父！
这三个词不断在王宇心里重复，仿佛一根根针在他皮肤周围徘徊，找准时机猛地一下扎进去。
“是他救了她，不然她早就被人贩子拉去卖掉，或许是卖器官，或许是人体。”
王宇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恶心的令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王安生叹了口气：“那都是我不愿提起的事了，因为那个孩子最后还是落入了人贩子手里。”
“什么？”王宇大惊，意料之中但又不符情理的事发生了。
“医院的人说第二天天亮的时候，那个女孩的房间是空的，根据她的身体推断是肯定走不了路的，唯一有可能的就是——”
“人贩子半夜潜入医院把她带走了？”王宇的声音有点颤。
王安生点点头，脸上露出难以叙述的表情。
他的世界仿佛要塌掉，少年转向窗户，深情恍惚。虽然他已经猜出了有这个可能，但当被坐实的时候，他难免不难过。
在梦境里的时候，她到底是怎样鼓起勇气和自己聊天的？她到底有多坚强？
鼻子一酸，泪就流了下来。他拼命把脖子往外伸，希望雨能打在脸上和泪混在一起。
“你说你认识那个女孩，什么意思？”他背着王安生问。
“我认识她的亲生父亲。”王安生说，“她的父亲因背上卖女之名入狱，他是被冤枉的。过了段时间我去医院看病，她正好被救护人员用架子推进来。那张小脸我永远忘不了，我很断定是她，所以——”
“所以你借了钱用来支付她们的医疗费，因为有家属在现场，医院要先交对吧？你自称他们的家属，是哥哥还是弟弟？你说啊？你说！”王宇转过身来，冲着王安生大吼。心里难受的要死。
“我当时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为他洗脱罪名。”王安生也起身，直视着他，没有一点闪躲。“林以越的父亲一直活在失女儿的痛苦中，你知道那种滋味的，对吧！”
王宇当然知道。
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
他这些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我想你能理解我。”他叹了口气，坐下，眼神定在顾熙身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的无奈，这种现象不可躲避。
“我问你，”王宇眼神突然凌厉起来，“林以越的父亲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