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小鱼在他丢在地上的那堆衣服里找了很久，然后恍然大悟，从裤裆里掏出一本皱巴巴湿漉漉的泛黄秘籍，心疼了很久才双手递给我，说：“你小心点翻，这书早就绝版了，世上仅此一本，练不练得成，看你的机缘了。”
我摈住呼吸，感觉新世界在我的面前敞开了门。我打开第一页，小声读出上面的字：“第一卷，入门养气术。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古人秉烛夜游，良有以也。况阳春召我以烟景，大块假我以文章……你等等，这书叫什么名字？”
卢小鱼带着一脸崇敬的表情说：“天心得意剑！”
我说：“这名字好耳熟……不是，这内容更耳熟，你确定不是叫《春夜宴从弟桃花园序》？”
卢小鱼一脸懵逼：“啥序？我不是很认识字。”
我知道和这么一个文盲是没办法说清楚了，于是往后跳了好几页，越看越眼熟，看到一半时我终于想了起来，原来是《天心得意剑》啊，师父留下的那一箱子破手抄本里有这本书，我早就倒背如流了，这书上一个名字我还记得，叫《春意桃花剑》，说是从若干年前一个很牛逼的诗人的文章里悟出的剑意，后来我们都说这原来的名字太恶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黄色小说呢，咱们现在都提倡反三俗，不想被当做三俗反掉的话最好还是换个名字，师父拍拍脑袋，说：“那就叫天心得意剑好了，反正意思都差不多。”
意思差不差得多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这本书绝对没有卢小鱼说的那么牛逼，至少铁定和他那牛逼哄哄的飞剑术没关系。
我冷笑着看着他，他立刻就心虚了，捂着胸口说：“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冷。”
我说我用一片真心对你，既然你这么敷衍，那我也就敷衍一点好了。
卢小鱼立刻说：“别啊，我都坦诚到这地步了，你还想怎样？哦，你说这本秘籍啊，你看不懂我也没办法啊，总不不能每个人都像我这样天才啊，给了你秘籍你也得自己参悟自己练习的对吧，你总不能指望这玩意是技能书，点一下你就多了一个技能按钮吧。呃，这话是什么意思……总之不管了，你先拿着看，有不懂的就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这总可以了吧。”
我立刻就问了他一个问题，我说这本书你从哪里来的？
卢小鱼犹豫了片刻，说这是我魔门武库里的至高秘典之一，经由历代天尊改进增删，流传已经有至少两百年了。
我又问：“这本书以前是不是还有个名字？”
卢小鱼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好吧，没错，这门功夫以前的名字叫‘春意桃花剑’，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只是当初‘春意桃花剑’的功夫和现在这‘天心得意剑’差别太多，几乎等于是两门功夫了，据说是天尊与某位身份神秘的宗师闭关了一个月，再出关后，对这套剑法进行了根本性的修订，后来除了总纲之外，基本上都改了，现在就叫‘天心得意剑’了。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给我拔针？”
卢小鱼好像感觉自己说了太多，脸色有些不好看了。我本来还想在问些东西的，但是看见卢小鱼的脸色都变黑了，虽然有一肚子疑惑，但想这家伙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角色，不管他说的是故事还是什么的，如果磨蹭下去，万一他心一横什么都不管直接把我弄死也不是不可能的。于是收好秘籍，说：“你先回忆一下，中针的顺序是什么。”
卢小鱼的表情缓和了一些，他在自己胸口指点起来：“这里第一针，第二针，第三针……”
正如我先前告诉卢小鱼的，这凌霄千羽甘霖针的确是根据当时的方位和时辰，将若干牛毛小针打入对方那一瞬间气血运行的某个点上，从而起到对对方气血遏制的作用。但实际上，只要看破了对手的气血运行路线，后面自然就是一套固定的套路了，这套路是有一定的逻辑关系的，甚至是有公式可以套的。师父就曾经拿苹果和萝卜给我演示过许多次，所以我至少知道其中的一百套以上的针法。卢小鱼刚说完前三针的顺序和位置，我就知道后面十几针是怎么下的了，解决的方式也很简答，按照对应的顺序用内力吸出来就可以。
我看着卢小鱼，卢小鱼也就看着，好半晌我才尴尬地说：“那个，如果我告诉你拔针的顺序，你能不能自行把针逼出来？”
卢小鱼张了几次嘴，可见他的心情很复杂，正在组织语言。
然后他尽可能平静地说：“我特么要是能把针逼出来，还求你干什么？”
好吧，我摊摊手，说：“那你拿把刀子来，我们用乙方案。”
卢小鱼四处找了找，然后一脸看淡生死的表情，递给我一把四尺长的鬼头大刀，我记得这就是那个侩子手砍头用的家伙，鬼知道他为什么要带回来。
我对着刀刃整理了一下表情，用尽可能温柔的口吻说：“这刀不错，霸气，你忍着点。”
卢小鱼生无可恋地点点头。
我下手很小心。
所以卢小鱼流完两盆血之后，就安详地睡着了。
我没有等到卢小鱼醒来就离开了，或者说，我不知道他能不能醒来。我这辈子见过的流这么血还能活着的生物好像就只有某一年过年时候师父亲自操刀杀的猪，那一刀直接从脖子上捅进去，猪就躁动起来，一脚把师父踹飞了出去，然后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四处乱跑，最后一个纵身跳进了后山山崖层层云雾之中。那时师父捂着腰说：“阿弥陀佛，这也是一头，唉哟，猪坚强啊。哎哟，上天有好生之德，唉哟，就让它去吧，我们吃它的，唉哟，缘分还没到。”
几天之后师父进了后山闭关修炼，三天没下来，我们找见他的时候看见他昏死在地上，身上满是猪蹄印。
我想，卢小鱼这么牛逼的高手，生命力应该和猪有得一比吧。
我带着秘籍离开了，走之前帮他生好了火，又用枯枝树叶封好了山洞，走出几步想想又不太放心，挪来了一块大石头挡在了洞口，干这活累得我大汗淋漓，但做完之后我感觉很舒畅，这下卢小鱼真的是绝对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