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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相生

佛手上的笼子里关着一只猴子,阿城想,这应该就是猴子建口中的猴艺俊大王,只是这猴王生的恶模恶样,完全不像猴子建形容那般英明神武。

猴王脸上杂毛横生,尖嘴无腮,雪白的獠牙呲在嘴外,上身赤裸,脚下一双骨结突兀的赤脚模样渗人,唯独腰间系着一条白色的虎皮裙。单以相貌论,这位猴王是该在寺院里受些香火,去去这一身戾气。

阿城半夜丢下小丫头他们,就是打算乘着夜色上山瞧瞧风景,当然也有随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人和事,免得明天带着一群人又搞出什么吐血三升的事情来。这次楚生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城,肯定来不及过来帮自己了。

碰到这么一出劫囚的大戏,虽然短了那么一点,但也精彩的很,不过这事要是让月儿那个小丫头知道,肯定又要埋怨自己不带她一起来凑热闹。

看戏有趣,要是让自己上台也唱那么一两段,就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了。尽管阿城从神识在自己身边绕开的时候,就开始小心戒备,但是当那个老和尚一踏进大殿,他脚下的万道霞光就突然爆发出来,自己的剑气只来得及布满全身,他就已经将整座大殿照得纤毫毕现,阿城的藏身处自然也暴露在猴子还有老和尚的眼中。

是走还是留?阿城还没考虑好,一道亮眼的佛光从老和尚脚下射出,朝阿城的叫上缠过来。

阿城在佛光上感受不到恶意,但他也不准备束手就擒,被人像逮耗子一样,从屋顶捉下。如果真发生这种事又传到小丫头耳朵里,非得被这个小徒弟活活笑死不可。

阿城在佛光缠上自己脚踝之前跳下佛殿,脚才粘地,又被铺天盖地的佛光逼到囚笼边。佛光退去,阿城拔出木剑拔出横在胸前,佛光轻柔又脆弱,但要在靠近一点,他也准备先斩断几缕再说。

“你很厉害啊!”坐在笼子里的猴子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剥开一根香蕉靠在笼子上,“吃么?”

阿城摇摇头,拒绝猴子递过来的善意,他不喜欢香蕉这种甜得发腻的食物,更加不喜欢这种披着香蕉外皮的猴毛。

“这个呢?”猴子手一翻,一个苹果出现在布满褐色长毛的手中。

阿城叹了口气,手穿过囚笼,一圈涟漪在囚笼上浮现,手上传来一股如蛛丝般粘人的触感。阿城皱眉了皱眉,手上微微用力,将束缚挣脱,在猴子戏谑的眼神下,接过那根猴毛变成的苹果,苹果没有像猴子想得那样,一入手就变回自己的猴毛,而是一点点凝聚成,最后变成一个真的苹果,阿城将苹果抛回猴子手中,后者呲了呲牙一口要下,又有一股香烛味。

一场小小的交锋里,猴子用上一点障眼法,而阿城则是露了一手李代桃僵之术。障眼法是猴子们最爱的一种把戏,这传统把戏的来源,能追溯到它们那位精通七十二般变化的大圣爷爷,不过眼前的猴王施展出来的是最简单的一种,效用仅限于拟物化形的幻术。它要真能像它们那位齐天大圣,拔一根猴毛,变出猴万个,那么这个世界就该归猴子们当家做主,毕竟皇帝轮流做的这个想法,禽兽和人之间并没有什么区别。

阿城的李代桃僵之术也没那么高明,相较传说中那种替生代死的神效,现在阿城做的只是用近在咫尺的事物来替换手中的东西,不过月儿那个小丫头应该会喜欢,学了之后她和小黑的马戏表演又能再精彩几分!

佛前的老和尚拈起一束礼佛香,拈香的手不停的颤抖。任谁也不会将这双瘦骨嶙峋的手和刚刚那只,结出法印把几十只身形魁梧的猿猴丢出山门的手联系到一起。礼佛香借着香烛的火焰燃起,老和尚将它插进佛前的香炉,香烟袅袅升起,一根猴毛回旋着随香烟升起,落到猴王的掌中。

老和尚抬起头,对头顶的猴子说道:“狒狒,我给你找的这个伙伴还算满意?”

猴子没理老和尚,直直的盯着老和尚问道:“你今夜用了这么多术法,只怕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老和尚沉默片刻,说道:“狒狒你带这位小朋友到悬崖边吧。”香烟缭绕,老和尚化成普贤殿上的的白象模样,脚踏彩云飞出殿外,猴王盯着如相踏空而去的身影,心里很难过。

困住自己的木囚笼渐渐枯萎,猴艺俊轻轻吹了一口气,木笼化成飞灰,他将桑木如意棍插回背上,四肢着地,也不管站在一旁的阿城,后腿用力,整个人像一只离弦的箭,追着白象跑出殿门。

阿城犹豫一下,老和尚这幅模样明显是有事情相求,跟上去之后,等待自己的也许是一番奇遇,但也可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变故。阿城自认为不像船上的那只黑猫一样好奇,但是三弹指过后,他的脚下剑气纵横,几个起落,追上在山林间奔跑跳跃的猴王。

阿城将面前猴子奔跑溅起的灰尘破开,都说猴子是一种极为记仇的动物,阿城这会才算数切身领教到了,只希望小丫头也能和她的小宠物能相处得融洽一点。

自己不过用小幻术略微胜过它一筹,这只猴就处处想着从别的地方找回场子来,就连路上也给自己使点小绊子。

阿城和猴王来到老和尚如相所在的悬崖,夜间山风渐起,老和尚的袈裟却纹丝不动。

如相低下头看下他龟裂的双手,抬头望着远处云海上升起一轮明月,有些自嘲的说道:“现在我也只能靠这些法术来维持自己的身体了啊!而狒狒你倒是和四十年前一样,模样都没有变化呢!”

猴王在悬崖边找根松树爬上去蹲好,对着老和尚说道:“我们猴子本来就命长,加上判官薄上那浓墨一涂,多活个百八十年,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猴艺俊将桑木如意棍拿下来,在手中挥舞着。猴子手中的棍子越舞越急,啪的一下被它扔到地上。

“如相!以你现在将法术滋养身体,在坚持个十年八年也不是问题,我去找花果山给你取仙桃!”猴艺俊忍不住叫了起来。

“狒狒啊!自从被你从这个悬崖下救起来,我一直都当自己是个普通的凡人小和尚。”如相的脚上开始长出树根,猴艺俊丢到地上的桑木如意棍也开始生根发芽。

“就算是现在这副模样,我也依然相信自己,只是一个稍微有点不普通的凡人老和尚罢了,我想按我喜欢的方式离开。”如相的胸口几根新枝开始长出叶子。“日久老爹应该和你说过,千万别让我触碰桑木如意棍吧。”

如相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桑木如意棍长出的树根和枝叶,开始汇集到如相脚下,树根缠绕在一起,越缠越紧,等到绿叶在上面布满之后,就再也分不出彼此了。

阿城感受到一股和梓桑类似气息,他也明白猴子建手中的那根木棍,为什么会让自己觉得有种截然不同的味道,阿城还以为这是扶桑特有的气息,现在看来,仅仅是因为那是半截桑木,又混着猴类灵气导致的结果。

二十五岁那年,我在佛前开了悟,脑子里涌进来许多我不想弄明白的东西。我也找到了我一直寻找的,掉落悬崖之前的记忆。一段不属于这个身体的回忆,在那段支离破碎的回忆中,天空是一片耀眼的光明,而地底则是无边的黑暗。

那自己借这个掉落悬崖的身体和猴艺俊成为朋友,是本能编织出的一个谎言,还是自己的真心实意?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很久。

我找回记忆之后变得很厉害,佛手印很快大成将猴艺俊的神猴棍法死死的克制住,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日九大叔给我们讲的故事。我和狒狒,是不是很像如来佛和齐天大圣,只不过就算是狒狒在我手上撒尿,我也不会想将它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

狒狒就这样,从经常打我变成了每次打架都被我用佛手印按在地上,后来狒狒偷偷跑到千叶阁这件事,我和师傅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狒狒以为自己做得很隐秘没人知晓。其实包括师傅法慈大师在内的好多人都发现狒狒偷看经书的事情,但这些有些不满的声音都被师傅用,这猴儿身上有佛缘给打发过去。

狒狒越来越肆无忌惮,为了练醉罗汉,带了好几坛猴儿酒到千叶楼上,它要是光喝酒也就算了,哪知它竟然半夜借着酒劲在普贤殿上撒了好大一泡尿。事情这下子就闹大了,而狒狒还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师傅也护不住狒狒,好几个师叔师伯都要将狒狒捉住,关在普贤殿里忏悔个十年八年才肯原谅它。师傅教了我一个割袍断义的法子,让我在众人面前演一出苦味十足的大戏,终于把这事给糊弄过去。不过狒狒却将这事当真,从那之后再也没来找过我,不过我偶尔能在庭院中捡到一些山中的灵果。我让山精树灵帮忙打听过,果然是狒狒安排它的小猴子送来的。

我要是没在佛前开悟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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