哔嘀阁 > 同人 > 死生录 > 第八章:五仁月饼要少吃

第八章:五仁月饼要少吃

大靖隆泰十四年,八月十五。

黄昏斜洒下的朦胧虚光透过这片多是断枝枯木的茂密林间,最后只剩几缕打在这矮矮茅屋头顶,渲染出一种于周遭荒凉不同的暖阳氛围。

说来也怪,这眼下虽是秋至,可远远没到深秋凋零时分,包子山上各小峰中的大多林木还算郁郁葱葱,唯独这被一座老桥和一条干溪隔绝开来的山林怎么如此狼狈?

想不通。

实在想不通。

对了,那屋门正是小桥一端出口的茅屋更显怪异至极,也实在让人想不通。

想不通怎么办,那就先不想了。

这时第,茅屋内小小两室中,只有两个破旧蒲团和两盏油灯的勉强“客室会厅”里面

今日中秋,不同往常包袱背饭,“客厅”左边蹲下身来的花开正从一个雕花提盒里取出三样小菜,一碗清汤。

都摆放整齐后,又从盒底取出一副碗筷的花开抬起头来,对面前盘膝而作小声嘟囔着什么的笑黄眉老僧笑了一下,一点也不惧怕如同被猛兽撕扯而疤痕遍布的狰狞脸庞,花开微笑说道:

“方丈,吃饭了。”

黄眉老僧似是没有听见,仍在紧缩眉头小声嘟囔着什么。

花开笑着摇了摇头,慢慢起身凑到老僧耳边,耳力极好的花开才听清了老僧的小声嘟囔:“还不死啊?活着不难受吗。还不死吗?”

翻来覆去就这一句。

“难受,还不想死。”

温温回答完黄眉老僧,花开又对着老僧耳边重重说道:”

“快吃吧,方丈!”最后两字更是又加重语气,像是对山大力喊出。

花开莫名其妙的回答时,黄眉老僧便怔了怔,当“方丈”二字落地几瞬,老僧更停止了嘟囔,眼神也变了,像是一个原本对着远方呆看的老人又想起面前正站着的老人是他老伴一般,眼眸有神聚焦起来。

双手合十的黄眉老僧用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麻烦花开了。”

“没事,方丈您最近好多了,喊两遍就醒过来了。”

闻听花开此言,黄眉老僧苦笑了一声不再言语,接过花开递来的碗筷就开始用餐。

盏茶时分过后,花开带来的东西已经空空如也。

不改盘膝而坐样子的老僧又开口对着右边花开沙哑问道:“花开,药呢。”

老僧刚说完,花开已经从怀中掏出个小油纸包裹丢了过去:“给。”

咽下三颗似樱桃般的红润药丸,黄眉老僧疤痕遍布的脸上,原来略显冷白的气色红润了几分,他又低头看着膝上油纸里的两个月饼,语气复杂的说道:“又中秋了啊……难为他俩了,每年还记得这个。”

已经起身准备离开的花开慢慢说道:“方丈,您慢慢吃,我先走了,明天再见。”

黄眉老僧点了点头。

几十息过后。

走过小桥的花开回头再望,那茅屋已经隐在一片浓雾里看不清样子,似被老天突然蒙住了身影不让外人打探,见怪不怪的花开回过头来,咬着怀中仅剩的半块桂花月饼大步归家。

茅屋内,三十年没有迈出这茅屋一步的老僧,向来要求一日一餐所以总是饥肠辘辘的他,小心翼翼的一口一口咽下两块桂花月饼,最后一口吃完,一副难看慈悲笑容浮现在伤疤遍布的脸上。

“嗝”

打了个舒服饱嗝的黄眉老僧双手合十,语气轻松的自己对自己说道:

“知苦常乐,善莫大焉。”

然后,每年吃完两个月饼都会拉肚子的老僧又急急去了他休息的卧室。

关于拉肚子这个事,老僧从来不说,花开自然不知

老僧也不知,韩伊人每年只给老僧准备一个,从来不问为何“只给一个”的花开,虽也觉得老僧“罪有应得”,可每年仍是偷偷把师娘分给自己的三个月饼匀给了老僧一个。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都不问,都不说。

……

小楼一夜听风雨,闲敲棋子落灯花。

前七字是景,后七字是境。

自打十七年前苦乐和尚从某人嘴里听到这十四字,他便藏言于心底,将这十四字作为了他苦乐和尚的毕生追求,后来证明也的确是一生追求。

且宽心,这句话是喜剧,不是悲剧。

何谓追求?因为还未得到过,也从没尝到过那般滋味,人想要就去执想,寻思着拥有了该多好多好,得试试啊,不然都拥有过的只能叫做回忆了。

或许,连回忆都成了微叹:不过尔尔吗!当初追个什么劲呀,笨蛋一个,应该追别的去,浪费青春大好年华

世间消磨,红尘历练,苦乐和尚毕竟没有感受过那种风景心境,在陇北云州某地,从某人口中听过这话不久……

的确不久,满打满算下山还俗也就一年,苦乐和尚就带着自家媳妇儿又回了包子山

话扯远去,说这苦乐和尚自还俗下山入“红尘逍遥”起,在那些日子里大致做了以下几事:

在陵西云州华琼群府城打了一架,赢了,一见钟情,死皮赖脸娶上了行医天下的韩伊人。

然后领着媳妇儿去了趟天狼王庭,于木兰雪山折腰峰绝颠打了次架,赢了,泡了回温泉,走了。

之后又去了关东禹州,打了一架,输了,成功拜会了老丈人。

最后夫妇两个便去了中庭华州,看了场霓舞烟花大秀,和某个懒人大吵了一架,平了,吃了顿酒席……

以上,没了。

胡闹啊胡闹,这不就是流水账吗?糊弄谁?

嘘嘘嘘,此中有深意,不辨勿妄言。

所有日子加起来,还俗将将一年的苦乐和尚便返山了。

带着他新婚不久的俏娘子又回到包子山,死皮赖脸的不顾寺内一众长老白眼讥笑,占了落穷峰这方小天地独独享受,更做好了恩爱到白头的准备。

好吧,其实当时苦乐和尚蓄发了,不过被他媳妇儿嫌弃说没有光头中看,苦乐和尚便只好继续光光头颅,一路向西,执迷不悟。

“还想蓄发招惹别的狐媚子不成?”

……

苦乐和尚原打算是想建座小楼的。

楼高四面风,风来我高歌。

妙极,妙极。

可能想的还不止一座,落穷峰顶风景好啊,坐拥小楼俏娘子,那是格调满满、趣意多多,人生如此多娇,该有多惬意多舒服得紧啊。

世事难由心,想象里你有万丈高楼平地起。

可现实里嘛?啧啧啧,几块砖头秃秃而已,这话憋在苦乐和尚小楼听风雨的梦里,终究还是梦,醒了全他娘扯淡。

要问为何?苦乐和尚只能以手抚膺坐长叹,无奈何啊无奈何!

当时帮忙造屋的师兄们和几个师侄,不是垂垂老矣便是要务缠身,没那些力气和精力造楼,更何况——太过压榨的话,苦乐和尚心里还是过不去的,他心肠软啊。

屁咧,其实是当时建屋时苦命大师还在,几个师兄和师侄们告状告的。

要问辈分再往下的劳力吗?人家要不压根不听这个还了俗师叔祖的话,或是压根不知道还有这号人物,凭什么出力,爱咋咋地。

小楼梦里神韵住,吾一肉胎居瓦房,只好如此认命了。

每当无聊烦闷时,高大的苦乐和尚都喜欢眯着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呆想,去幻想着,落穷峰小院子大大的四间青石旧瓦房换成小楼该是何般模样?

最后苦乐和尚的一脸傻笑都会变成拍头大叹,你说当年我听那死老头子的干嘛!

这人啊,该狠就得恨,不然遗憾终生,悔啊悔啊!无用功也。

其实,就算建成了小楼,那追求也是全不成的,顶多成一半就不错了。

又是为何?

因为——闲敲棋子落灯花,敲棋子落灯花啊,这棋子是围棋的棋子,不是别的什么物事,可是吧?苦乐和尚根本不会下围棋啊,那唯一略通的象棋,还是跟着大徒弟花开一起看书学的,嗯,是大徒弟花开据书自学成材后再教自己的。

按照苦乐和尚自己的说法“我这一身本事啊,多是多,是真多啊,可就两个还拿得出手,还都是被人逼着学的,一是佛门揍人手段,得得得,佛家慈悲奥义,那是死老头逼着打着骂着哄着我才学的。二就是厨艺咯,啧啧啧,我这厨艺可不是盖的,尝一口你就……我厨艺是我媳妇儿,不,是我自己逼自己学的,阿弥陀佛,我说的都是真的。”

所以,追求这东西啊,随你高兴,任何人无权评价多说什么,成不成的,另论!

十五月儿圆又亮。

落穷峰上,月光大胜幽暗,小院里便省去了灯笼亮照的一份花销。

这一根上好的祝品记九寸黄烛要十五个铜板,而这钱能在景德记买两个五仁月饼,省得一笔便省一笔,天公出钱,就该安乐消受。

趁月夜时,洁白银辉撒在房上石瓦、落在硬土青砖上。

无风起,墙院两边银桂和梧桐只好寂寞不摇,傻傻呆呆的守夜,见它俩连带着小院里一众野花杂草,安静的让人忘声昏昏。

月明时,夜将深,无聒噪,闲无事。

意思就是——

该睡了啊各位,别在那杵着了,可各位各想各的,都不太一样。

您说这世间人为何纠纷多多?归根究底,只因念头不一,你想的跟我想的那就不一码事,你得听我的。

不!你得听我的!

嘿,找揍吧你?来啊,谁怕谁!

该睡了。

该睡了。

真的该睡了。

坐在石棋盘左侧的苦乐和尚是这样想的,可坐在棋盘右侧的四两可不是这样想的。

“爹爹,你能不能快点啊,慢死了,你又不是属乌龟的。”

口中喊着爹爹的四两小姑娘,正百无聊赖的玩弄着头上两小辫子,目光炯炯不见困意。

她坐在铺着厚垫子的石墩上,披着苦乐和尚当年的僧袍,两只小腿够不到地,就轻轻晃着轻佻着来回摆着。

月下大大僧袍陪小小姑娘,那是相当的可爱啊。

四两现在应该是有些气恼加无聊的,看她鼓着腮帮子,一边起一边落,来回起起落落,再见她挽起袖子的两只小手,又变作一只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起石桌上的咸味瓜子往嘴边送,小嘴吧唧吧唧的,声响略大,确实气恼无聊,不然不可能吃的这么快,还鼓着气吃,脚边都一堆了。

气恼是困死了的苦乐和尚引起的。

无聊也是困死了的苦乐和尚扯出来的。

为什么?

各位看官容我慢慢道来。

苦乐和尚今日不知抽了什么疯,约莫是吃五仁月饼吃多了?

在饭后,应该说在花开、如是、四两和韩伊人用过晚饭后。

苦乐和尚突然感叹到自己闺女都十三了,是大姑娘了,得正儿八经的学些什么,不能整天山下山上瞎晃荡。

不然以后啥也不会,不好嫁人啊,而自己作为人父,有责任,更有义务,应该教她些什么。

唉,最难猜测是人心,最易变者是念由。

也不知是谁当初拦着,就差以命相抵以头抢地尔了,死活不让七岁的四两去禹州“莫守阁”修学。

要知道那禹州“莫守阁”可是同西魏“无字宫”,并称为天下两学的存在,连昔日天下四士中的两人,都算是“莫守阁”的弟子。

不知多少人削尖了脑袋、做梦都想进去修习一番。

但任你是王孙贵候后代或是江湖豪杰子侄,没有两学师长老尊的“拣信”和“推符”都不得其门而入,任你使多少银子找多少关系也白搭。

后来韩伊人把苦乐和尚说通了倒是,奈何苦乐和尚对当年上门求“学子”的老学究——“不太礼貌”。

现在就算想让四两去,他们实在也舍不下那脸皮,可能也不是嫌弃脸皮,到底还是心疼自家闺女远走他乡吧。

所以苦乐和尚想,医术自己娘子不能教,武艺吗,女儿身到底不是男儿身,不能细教苦练,舍不得啊,女儿是心头肉得宠着!

这话后来被花开和如是知道了,如是很是幽怨的回了句,您也没仔细教啊,就光让苦练了,一套马步罗汉拳师兄练了八九年,一桶尖水我山上山下挑了两年,这都什么事啊。

琴棋书画诗酒茶,这七样苦乐和尚是知道的,听说哪个大家闺秀都得精通几样才好……

得,学象棋吧,七样里自己也就会这个了。

这象棋,为千年前大夏王朝开国军神谈笑所创,是据原有的文博六子棋为基,再汲取了沙场布局推演而出。

那围棋则是五百年绥朝澹泊候姜伯牙,也就是那位著作《圣人诫》继而被尊为儒家先圣的正庸先生所创。

不过这千百年下来,附庸风雅之流贬象棋而抬围棋,亲小弟远兄长。

“围棋执黑白划两道涵天地之变,纵横十九道妙不可言。”

象棋呢?——

“乌合之众,一卒子何谈吞天。”

“狗屁不通,什么象不如围,死木盘下活死人而已。”

此为某人道哉。

话说回来,苦乐和尚压根不知道,当今世道,此棋是奕棋围而非搏棋象,至于知道的花开和如是吗,压根没敢提醒,提醒了肯定会挨揍的。

韩伊人则是呵呵了两声,就自顾自去“三思量”收拾药材了,爷俩开心就好,学啥不是啥。

学象棋,四两一开始是拒绝的,你不能让我学就让我学,一是不想学,二又没意思,两个人呆坐着指指点点多无聊。

后来,这一二呀,都被苦乐和尚一句“爹明天去寺里问方丈要点香火钱,给你置换些新衣服呗?”

这真真是极好的。

知子莫若父,女儿比儿强。

死生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节与文笔俱佳的同人小说,哔嘀阁转载收集死生录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