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公主的幸福生活只是童话,和现实生活是不同的。
苏墨的兄长在动乱中逝世,他竟成了独子,还有大哥留下的一个五岁的孩子。
父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却还在为家族谋划。
这是他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义务。
对小儿子这些年的所为有所耳闻,父亲设计骗回了小儿子,希望他能振兴家族。
他沉默了。
一边是家族,一边是爱人,该如何抉择?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显而易见。
父亲依旧不承认丽华这个儿媳,苏墨也再未联系过自己的爱人。
这个浪漫又迂腐的人,年少时唯一的一词的反抗似乎已将所有冲动磨去。
苏墨在商业上的天资极高,再加上全身心投入家族的产业,渐渐有了“苏盛”的雏形。
他没有再娶亲,那段时间几乎是不眠不休的工作,父亲在把家业交给小儿子后很快撒手而去,老仆见了,只是微微叹息。
小少爷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方的想法,他大抵是明白的。
可怜,可怜。
可悲,可叹,亦可恨。
在家族的事业终于走上正轨的时候,苏墨突然病倒了,病情极重,很快就不行了。
年少的风华早已不复,过了不惑之年的他,眸子早已内敛稳重,在重病时却重新有了神采。
他对死亡早有期待。
临终前,将侄子召到床前,偌大的家业尽数交付,他唯有一个要求,将他们的姓氏并在一起。
苏,和盛。
他,和他的爱人。
就这样有了苏盛。
只是身前表现地如此深情的那人,在死亡后却并未去寻找自己的爱人。
是愧疚,是不敢?还是觉得自己对爱人的亏欠已经还清了?总之,他退缩了。
盛丽华日日夜夜在雏菊花田等待,而他却在恍恍惚惚中投了胎。
那对湛蓝热烈深沉的蓝眸,被执念困在曾经生活的地方,无法离去。
你是否还记得呢?
苏文山被困在雏菊的迷宫,无论往哪踏出,铺天盖地的花瓣几乎将他淹没,然后是发自内心的孤寂落寞。
有绝望吗?那是没有的。
因为她在漫长等待中从未放弃,有孤单等待,却没有丝毫负面情绪。
可就是这份炽热纯粹的情感让他不安!
怨吗?他怨的。怨她的家世,高贵又卑微,也怨父亲的专横古板;
恨吗?他也恨。恨他为何有这么一段惊世骇俗的感情,恨他为什么生活在这个时代,甚至恨她,让这份情感纠缠一生;
恋吗?他还是恋着的。年少憧憬的时光情感,青涩细腻,是心中最美好的阳光。
最后是爱啊,最为复杂的情感,和这个字眼扯上关系,再通透的人,七巧玲珑心也要堵上一窍,一窍也都不通;又是最为简单透彻的,像水晶一般,心思一览无遗。
他们的心思一览无遗。
纠结的情感几乎要让苏文山疯掉了,他快分不清自己是民国那个曾经青涩的画家,还是现代那个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他们是一个人吗?明明不是啊。
苏墨就是苏墨,苏文山就是苏文山,他们是不同的人啊。
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洁白的幽灵在屋内现身,轻轻拉住少年的胳膊。
——小言,我已经等到他了,停手吧。
黎言扭过头,望向金发女子的凤目流光溢彩,似乎有无数想法,却渐渐平静,化作一声叹息。
“好吧。”
如你所愿。
我的姐姐。
苏文山待回过神时已经坐在前往机场的车上了,怀里抱着那幅画。
对方持有不少股份,但愿意和自己合作,并且赠送了自己这么一幅画作以示友好。
心底有些怅然。
他觉得似乎有些很重要的事情永远忘掉了,再无交集。
仰面靠在座椅上,使眼泪不至于淌下,也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不过他还有苏盛。
他莫名有种信念,此次因祸得福,苏盛在自己手上,定能发扬光大。
睁开眼,眼底的野心怎么也掩不了,意气风发。
······
黎言对当初苏墨的所作所为,是不屑的。
那个看似开放实则保守的家伙,骨子里实在是个软弱的。
年少时的冲动,换来日后的不安动摇。
偏村里又有那多嘴的妇人,将这轶事大肆宣扬,将他说成那不明是非的糊涂蛋,他的爱人更是那惑人的妖怪,蓝眼睛黄头发大嘴巴,可说不准还要吃人?
人言可畏。
他沉默了。
这糊涂的爱人,着实让人想打,为那可怜的贝尔帝丝叫屈!
那番回家,他已然屈服。
就算终身未再娶又如何?
看起来激烈的反抗,对爱人的忠贞,还是源自于骨子里的教条迂腐。
他的教条不允许他损害家族利益,更不允许他做出那种不合道义,休弃糟糠之妻的行径。
可他还是辜负了自己的爱人。
Alice,也是盛丽华死后,由于执念依旧在花田等待,也被困在这里无法离去。
她的心愿是等到自己的爱人。
黎言和盛丽华在年少时相识,在路过这里的时候,少年一眼认出对方,在一番交谈后,两人达成了交易。此后,Alice得以出现在州广的遗文阁。
再远点的沪都,就是无能为力了。
他问她以什么作为名字?是盛四小姐的闺名丽华,还是她爱人对她的称呼贝尔帝丝?
她看了眼墙上的画作。
“Alice,我就叫Alice。”
《致爱丽丝》,与爱人初见时那一曲a小调的名字。
其实可孤公子也知道,以Alice小姐单纯执着的性子,本是不会与自己达成交易实现愿望的。
她会这么做,更多的还是因为自己的请求。
Alice从小到大,都是很心软的人。
想到这里,少年又叹口气,对金发女子发出邀请:“Alice,我能接你回家吗?”
是问句,眼神却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金发女子眨了眨眼,笑了。
——好。
这个弟弟,看似出类拔萃高傲骄纵,却实在也是个温柔的人呢。
能被这样的弟弟照顾的自己,也是极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