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猛然睁开双眼，心脏狂跳。
自己不会听错，就在刚刚有"砰砰"两声枪响。
夏衍掀开被子，抓了件衣服，走廊里撞上同样听见响动的瞿天文。俩人对视一眼，确认枪声来自楼上。
不好！是霍老爷的房间！
霍老爷房门大开着，窗户碎了扇玻璃，窗外的风卷起窗帘，吹入阵阵凉风。
而窗边躺着个人，身下压着一大滩的鲜血，此刻仍汩汩流淌。
是插花老师。
子弹正中心脏，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她拼尽力气抓住夏衍的裤脚，嘴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
然而只吐出半个字，头一歪，人彻底没了气息。
"爹！"／"霍老爷！"
霍连秋和年轻人随即赶到，忙冲到床边查看霍老爷的情况。
被子上也是殷红一片，霍老爷捂着左侧肩膀，神情凝重，右手还拿着把手枪。
那第一声枪响来自插花老师，她趁夜潜入霍宅，用手中的枪偷袭霍老爷。
第二声枪响则来自霍老爷，插花老师拔枪的瞬间，他征战多年养成的战斗素养几乎是让他下意识翻过身，举枪反击。
霍老爷并无大碍，躲闪及时，子弹穿过肩膀没伤到要害。
而插花老师的中的那枪穿透心脏，当场毙命。
霍老爷人病着，又受了惊吓，几近虚脱，强撑着叮嘱霍连秋："去看看，看看依依……
灵堂内灯火通明，屋内燃着蜡烛，霍依依的棺材旁留下束黄色玫瑰。
应该是属于插花老师的。
"我明明加派人手，还是被她钻了空子。"霍连秋阵阵后怕，如果霍老爷稍微迟那么一步，继失去姐姐后，他极有可能再失去个至亲。
"与你无关，她应该是早潜伏在宅子里，等机会下手。"
谎称身体不适提前离场回家休息，只不过是个借口。实则潜伏于霍宅之内，等夜深人静所有人熟睡后，潜入霍老爷的房间。
插花老师的尸体被人拖至旁屋，干干净净的一套黑色夜行衣，夏衍蹲下身，挨个兜摸了遍，上衣里怀的夹层中有把钥匙。
"先杀霍依依，再杀霍老爷，要不是霍老爷身手聊得，指不定还要害多少人。"
"插花老师与你们家的恩怨，绝非情感纠葛那么简单吧。"
"哎呀，我发现你们一个个搞事儿能不能分点儿时候啊，专挑这深更半夜人睡得香的功夫。"细高条连打3、4个哈欠，"你们都瞧清楚了哈，是这个女人杀了霍依依和柳亚业，再偷袭霍老爷，被当场击毙。这是你们告诉我的供词。得嘞，终于逮到次现行的，省着我们再查。你过来，把犯人拖走，结案结案。"
"等等。"
夏衍刚出声，细高条一个激灵，哭丧着脸哀求："姑奶奶哎，您能别再等了吗？大半夜的真没有什么沙袋人给你做实验。这回可是霍老爷亲眼所见，难不成还能有差错？"
"没有，我只是好奇，这钥匙到底是用在哪的。"她举着钥匙在细高条眼前晃了晃，"你的报告里，总得给杀人写个合理的理由吧。"
花店共两层，一层是对外经营的店面，上面是后搭建的小隔间，勉强分出个卧室和厨房。
卧室空间不大，仅容纳一张床。但布置得精巧，床头摆放着沾有露水的百合花。
夏衍沿着床头一圈洗洗摸索，那钥匙像是特制的，与花店几道门的锁并不吻合。
"咔嚓"，夏衍的手一顿，床头后的墙面出现块儿凹陷。两个巴掌大小的小门，以精巧的小锁头锁死。
夏衍拿着那把精致的钥匙，形状完全吻合。
瞿天文下意识往后退，以为后面又是别有洞天，然而仅仅是个涂了金粉的小匣子。
"别是她藏的嫁妆钱。"瞿天文小声嘀咕。
打开金色匣子，内里用红色绸绒布铺着圈，一方印章裹于正中央。
那印章上方雕刻只展翅的仙鹤，栩栩如生，绝非寻常人家的物件。
刻的是：鹤堂府印。
鹤堂府？
瞿天文瞬间了然，说："君泽公馆之前的主人，遭霍老爷灭门。"
插花老师是有预谋接近霍依依。
二十年前，前朝的大臣携其家中女眷逃往天京城，暂且躲段时间。不知从哪泄露了消息，被年轻时的霍老爷他们追击，堵到君泽公馆。
大臣家十四口人惨死家中，唯独年纪最小的插花老师侥幸逃脱。
插花老师爱花，习惯定期去旁边村里的花田收些新鲜的花朵，自己修剪扎成花束装饰屋子。那天，年仅8岁的插花老师同女佣去郊外的花田。回程时脚未踏入城门，便听闻灭门的消息。
年幼的插花老师十分害怕，逃往山内躲避，隐姓埋名不敢露面。
她夜夜无法安眠，时常梦见惨死于屠杀的家人。暗自下定决心，要找霍老爷报仇。
霍老爷并不知大臣家到底有几口人，几年后，天京城战火平息，风声渐渐宽松。几次尝试往返天京城，皆平安无事。
她深知霍老爷的势力难以抗衡，以自己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根本奈何不了他。
于是苦学枪技，改了身份化作花店老板，寻找靠近霍宅的办法。
她的目光锁定到霍老爷的女儿霍依依身上。
在董燕生的介绍下，顺利成为她的插花老师。而霍依依因为董燕生的事儿心怀歉意，对她格外的好。
正当万事具备，她打算借着霍依依的关系混入霍府时，霍依依突然告诉她自己决定与柳亚业私奔，立即动身，打乱了她的所有计划。
直至昨晚，霍依依的葬礼给了她第二次机会。插花老师顾不得隐藏，她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带着枪与自己的仇人做个了断。
只可惜最后还是未能拼得过霍老爷，打草惊蛇，那一枪失了准头，被对方反击。
"没办法除掉霍老爷，就要了霍依依的命，这个女人真狠毒。柳亚业也真是惨，招谁惹谁了，连带着送条命，还差点儿背了陈世美的名声。"瞿天文后背直冒凉气，"用霍依依的死制造接近霍老爷的机会，亏得霍依依拿她当好友。"
灵堂内，霍连秋伫立于霍依依的棺材前。
"姐，一切都结束了，你安息吧。"
夏衍拾起棺材旁的那束黄色的玫瑰花，花瓣挂着新鲜的露水，看来是精心装扮过的。
"这花是什么意思？"
霍连秋怔了怔，"没记错的话，黄色玫瑰代表的是……歉意。"
歉意？插花老师临死前抓着她的裤脚，口型说的也是对不起。
她到底在跟谁道歉？
恍惚间踩了满脚的水，低头一看，棺材下面有水流出。
为了保持尸体，霍连秋命人铺设大量的冰块儿，减缓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腐烂，让霍依依能以最美的样子入土。
由于偷袭事件佣人尚未来得及换新的冰块儿，此刻逐渐化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