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况且又没打到自己身上。但凡接触过的，面露难色看着有忽悠余地的主儿，皆是瞿天文的目标。
即便这手已经伸到了警察局的地盘。
"放心吧您内，保证处理得妥妥的。冤魂面前，谁敢胡说八道。"
吓得细高条赶忙开门查看，门外倒是没人听见，稍稍松了口气："注意用词，什么冤魂什么作法的，我们不整封建迷信那一套。"然后勾勾手指示意他靠近些，悄声叮嘱："能让他们自己张口最好，不行的话，也得编……咳……查出个合理的理由，不然这报告我们没法写。"
"好说好说，甭管是老祖宗的手艺还是洋鬼子的玩意，能抓耗子的都是好猫。只不过，这报酬……"瞿天文来回掂量着手里仅存的2枚银元，发出清脆又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嘴角一路咧到耳朵根，露出两个微微凸起的小虎牙，笑得那叫个牲畜无害。
细高条顿时眼睛瞪得溜圆："给官家办事儿，一点儿没付出，净想着要好处，真当我们是缺心眼没钱没处花的慈善机构啊。"
"办案好歹给点儿前期经费吧……"
旁边的大板牙一把揪住他的脖领子，刚刚吃完臭豆腐的嘴正对他的脸："哪，哪那么多废话，不干走人，这肥差外面有得是人抢着干！"
没法办，一番据理力争之后，瞿天文兜里仍是可怜巴巴的两枚银元。出了警察局大门，狠狠啐口唾沫，"拿鸡毛当令箭，白瞎了身上的衣服。"
正所谓商不与官斗，给警察擦屁股本就是行业大忌，要不是兜里的银元见了底，他才懒得趟这摊子的浑水。
那陆家小姐瞒着家里人跑去顾家村查案，不幸染上断肠草的毒，彻底惹恼了陆老爷。刚到岸就被早已等在码头已久的陆老人亲自抓回去闭门思过。
到现在人影都没见着，事先说好价值100枚银元的大珠子泡了汤。
夏衍没拿到钱，他自然没有分成。
这天京城玩的多，开销大，先前攒的那点儿银元很快见了底。
"都怪夏衍这个不思进取的，仗着有人好吃好喝的养活，天天猫家里不赚钱。"瞿天文恶狠狠地抱怨。
这不，前几日有小道消息称警察局内有肥差，只要脑子好使能平事儿的，几天功夫赚几枚银元花花不成问题。
警察局每年年中例行审查，统计每个辖区每个小组的破案情况。
细高条和大板牙他们这组手头积了百十余个案子，个个是无头悬案，即便把涉案的人统统抓回去严刑拷打个遍，没真凭实据也不敢往报告上写。
不合格被检查方挂了墙，怕是明年的饭碗不保。
无法，弄个由头说是联合民间的奇人异士共同破案。甭管什么手段，能交差就成。
瞿天文仗着自己跟细高条他们打过交道，抢先占了个好位置，把活全给揽了。
赚钱的大好机会，再顺便鼓动那些亏了心的怕被死者报复的，作个法式弄点儿外快，岂不美哉。
这才接了细高条他们手里的所谓悬案。
然而，把卷宗翻了遍，瞿天文差点儿气吐血。
尸体往停尸房一扔，尸检报考全看心情胡写一通。瞿天文碰见最夸张的一个，连性别都是错的。凭着手里这点儿线索，怕是弄个神仙来，也未必破得了。
急得他直抓头。
"再揪，快跟你那拂尘有得一拼了。"
夏衍睡了大半天，手里拿着新进的几种点心。其中夹了水果肉，冰镇之后相当的清凉爽口。
"长点儿心行不行，这会儿吃香喝辣，没准明儿就得睡大街，霍家还能留你一辈子啊。"
"有人愿意掏钱养，操那么多心干嘛，有得吃先吃呗，他们也没说现在要赶我们走。"
"未雨绸缪懂不懂，人凭什么一直养着你。难不成……"瞿天文突然意识到什么，前前后后围着夏衍转了两圈，不住地打量，捂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别做白日梦了成嘛，人堂堂霍家公子，能看上你个不知道哪儿跑出来的乡间野丫头。"
夏衍倒也不争辩，舔干净指尖的点心渣，说："愿不愿意，问问不就得了。"
"这种事情还有问……哎！等会，哪有自己问的，大姑娘家的成何体统，丢人啊！哎我说你还真去啊！"见她动真格的，瞿天文脸色大变，"你赶紧给我回来！"
大门口，霍连秋外出归来，神色阴沉。
"见到揭榜的人了？"
霍连秋摇摇头，身心俱疲。"依旧没有消息，不过是有人想骗点儿悬赏金，瞎编的故事罢了。"没精力再张口，辞别他们先回房休息。
见他这副模样，夏衍也跟着忧心忡忡。
"给点儿好处就跟人跑，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主儿，真不知道什么叫世道险恶，人心不古。"
"瞎叨咕什么那。"夏衍一脚踢他小腿处，疼得他龇牙咧嘴，抱着腿蹦跶。
"我错了我错了。"瞿天文连连讨饶，"连月楼有好酒，看在我们也联手破了五桩案子的份儿上，本道士今儿出把血，请你喝酒，总成吧。"
夏衍挑挑眉毛，这倒像句人话。
天京城有横纵两条主商业街，一条叫茶马花街，多是布匹面料小吃之类的东西；一条是魏林公堤，以酒家、娱乐场所居多。夏衍平时多去茶马花街买东西，魏林公堤只逛不消费，因为……贵。
瞿天文带着她转进魏林公堤，街口三层的红砖小楼，精致的木雕大门两侧各有位服务人员，排场颇为壮观。
"嘿嘿，怎么样，真大出血吧，你瞿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瞿天文翘起二两腿，吩咐他们取来店里最好的酒和下酒菜……花生米和盐水毛豆。
"毕竟我们主要喝酒，不要在意吃什么。"
光看面相，她和瞿天文到底谁大些真不一定。不过瞿天文硬说自己年满20，然后装模作样搭脉说她撑死18，非让她叫哥哥占便宜。
这臭不要脸的。
夏衍连喝三杯，味道的确不错，比镇子上的更为香醇。
对方不急着动酒杯，放手里细细把玩，一副高深莫测憋坏水的模样。
瞿天文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主，主动请自己喝酒，肯定另有鬼主意。夏衍懒得听他拐弯抹角，索性直接问："有什么事求我直接说，等吃完没准我就改主意了。"
瞿天文搓搓双手，笑容极其谄媚："咱改改合作模式。"
"你看哈，无论这霍家大方与否，毕竟都是人家的钱，没到我们兜里，现在这世道多囤点儿银元总不是坏事。现在我手里揽了批案子，咱们两个联手给它解决了，一个案子有3枚银元拿，如何？"
细高条许诺他的是一案9枚银元，他给出3枚银元，自己什么不用干净赚4枚，岂不是美滋滋。
"搭档做到这份儿上够意思了吧，好事儿都想着你。"
"不行。"
"哎，送到嘴的肥肉都不要！你是不是真傻！"
"5枚银元。"夏衍伸出手，就地起价。
瞿天文连连摇头："不行不行，我们合作你一个人拿走5个银元，敢情我还得倒搭。"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小算盘，我再多要两个银元你都有的赚。"说着，夏衍喝干杯里的酒，佯装要走。
"得得得，成交成交。"
瞿天文给她看的是最近一案的卷宗，前天晚间后巷仓库门口死了两个巡夜人，加一块儿身中7刀，现场满是鲜血，十分惨烈。
仓库的主人现在外地谈生意，一时联系不上，其中一个死者的家属放话要么见凶手，要么给赔款，否则把他们警察局搅个天翻地覆。
正是考核的关键时期，细高条连威逼带利诱，暂且把人安抚住。跟瞿天文下了死命令，优先搞定这起案子，否则自己丢了饭碗，谁都别想拿钱。
瞿天文带着夏衍赶去警察局，两名巡夜人的尸体存在停尸房，旁边还放着当时二人巡夜防身用的匕首。
夏衍拖着下吧端详片刻，说：
"凶手不就在眼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