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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贾 十二

安百川刚走到花园里,安姨娘和安武毅也到了花园里。他们一抬头,就看到漫天都是雪白的鬼火。三五个一簇,两三缕一组地四处飘散。整个院子里寒风阵阵,丫鬟和家丁四处奔逃。无论他们怎么躲避,那些雪白的火光都会紧随其后,慢慢地飘动,缓缓地扩散。

那些雪白的火焰没有温度,就仿佛是死去了的魂灵,死死地凝视着被追逐的人的后背。三四缕火焰飘到了安姨娘的身上,吓得安姨娘头发都震悚了起来!

就在这时,安千山披散着头发,浑身是血迹地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的模样就仿佛是地府里钻出来的一个夜叉修罗,看得人毛骨悚然。他张牙舞爪,衣衫不整,手里挥舞着一根折断了的竹子。赤着脚四处狂奔,根本不管他胸口的伤口已经裂得鲜血淋漓了!

他一边跑,一边喊:“是你!是你杀了我!是你把我砍死在了这里!我要找你索命!”

周围灰白的鬼火被安千山带起,他健硕的身子带着呼啸的气浪,扑向了面前的安姨娘!周围的丫鬟和家丁那里敢去拦这么恐怖的安千山。只有被柴房里的鬼火吓唬过一次的安百川冲到了他母亲的面前,用自己的身子,拦住了发了疯似的安千山。

安千山冲到了安百川面前,也不躲,只是瞪大了眼珠子,看着安姨娘大声咆哮:“就是你!就是你害死了我!我死在了竹子里,浑身是血,我好痛啊!你们把我砍死了,我在地里流血!”

然后安千山又开始大笑,一边大笑还一边阴森森地低语道:“你也会死!你的儿子也会死,我就在地下等着,等你们,通通都来,给我陪葬!”

说完,安千山就倒在了地上,呼吸平稳,仿佛他只是闹了一场梦游。

周围的鬼火缓缓地落下,消散在空中。一切灵异的事情刹那见回归了正常。好似刚才突发的事件,只是一个噩梦。现在梦醒了,大家都惊慌地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继续其刚才手头正在忙活的事儿。

家丁们扶起了浑身是血的安千山,把他带回了西厢房。丫鬟们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安姨娘,让她坐在花园里的石凳上,把刚才那口气缓过来。

安姨娘是个经不得吓得闺阁女人,她的眼睛瞪得老大,直勾勾地看着安千山涂在地上的血迹。她不断呢喃着:“她回来了!大太太她终究还是回来了,她回来找咱们索命了!”

安百川只是拽着疯癫无状的安姨娘,不断地交代着:“母亲,是有人在装神弄鬼!母亲,你快清醒过来啊。”

“百川,她说她在地里流血啊,就是那片竹子。当初她就是被砍死在了那儿!一点都没错!”安姨娘浑身颤抖地说:“你已经去了阴曹地府了不要再纠缠我了!老爷也去了阴曹地府了,你要告状你就去找老爷告状,不要来找我啊!我已经了拦了武毅了,我拦不住他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啊,我为你吃在念佛这么多年了,你不要来找我,不要来找我儿子啊……”

话还没说完,安姨娘的青筋就爆了一脸,她挣扎了几下,倒在了地上。几个丫鬟立刻带着安姨娘回了北厢房。整个花园里死气沉沉,大家大气都不敢出。被安姨娘这么一嚎,他们越发算是知道了局势——

安大太太的魂魄鬼上身在了她的亲儿子安千山身上,现在来找当年害死她的人索命了!

宅子里顿时人心惶惶,连林似锦随行的乳母都提醒她这个宅子不干净,快快会林府去吧。再生事端,把林似锦牵扯进去的话,这些奴婢可是担待不起的。

安武毅从大殿走出来,咳嗽了一下,然后对着周围鸡飞狗跳的家丁、丫鬟、厨子……说了一句:“吵什么!安家这么多年在丰安城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一点点小事,有什么好乱讲的?告诉你们,爱做做,不爱做,滚出安家去!”

安武毅的话一下就镇住了场子,那些惊慌失措的下人渐渐都散了,回去去做自个儿的事儿了。

安百川随着丫鬟们一起回到了北厢房里,紧张地照顾着安姨娘。安姨娘现在浑身发热,盗汗不止。嘴里喃喃着胡话,来回翻滚,披头散发,仿佛被噩梦缠身,难以脱逃。

“天王保心丹呢!天王保心丹呢!快去取一些给我母亲服下啊!”丫鬟们翻开了抽屉,从里头取出了天王保心丹,手忙脚乱地用热水化开,然后交到安百川手里,让他给安姨娘服下。

安姨娘咳嗽了许久,终于在半梦半醒之间服下了那匙天王保心丹。虽说这些年来一直坚持服用着,但是她的梦呓和魇症总是时不时地复发,和幻觉纠缠了这么多年,现在终于是被吓破了胆子。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顶看。

安姨娘呢喃着:“我当初就不该遇到你,不遇到你,就不会遇到他。不遇到他,就不会出这么多的事儿了……你不该杀她的,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真的是造孽啊……我不想留在这里,带我走,你快带我走吧。咱们三个,去谁都找不到的地方,好好过日子。”

安百川攥紧了他母亲的手,说:“母亲,你快清醒过来啊……”

安百川的母亲艰难地睁开眼,凝视着安百川,说:“百川……去找武毅……去找他!他是……他是……”

安百川握着他母亲青筋暴起的手,无法理解母亲为什么要交代这些。他只知道,现在光是握着他母亲的手,就已经能察觉得到汩汩的血流被凌乱的心跳带着到处乱窜了。安姨娘现在命悬一线,随时有油尽灯枯的趋势。

就在这时,外头匆匆忙忙地跑进来一个小厮,冲进门来就开始喊:“不好了,不好了三少爷!二少爷叫来了官府的人,把老爷带走了!”

“什么!”安百川没想到,安千山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来针对安武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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