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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物是人非

洛河城,地处碎空山北麓之下,因地势偏远,终年寒冷异常,朔风不断,受此影响,在此荒凉之地居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但在十七年之前,一无名相师却是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带着一襁褓之中的婴儿突然来到了此地,并在那碎空山上住了下来。

这相师相貌虽是生的十分清秀,但不知此前他的脸究竟为何种利器所伤,一道长长的刀疤却是从右侧眉骨直划到左侧鼻尖,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怖。即便如此,这相师那看相卜卦的本事却是十分的厉害,普天之下的大大小小事物竟无一能逃过他的掐指一算,就连中原的达官贵人亦是不远千里想要来求上一卦。

一时间,这原本荒僻贫瘠的小城因为他的到来却是名声大噪,声名远播,原本无人问津的洛河城也因此渐渐繁华了起来。

就在这一切都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七年之前,突然有一天,碎空山上突起一场无名的大火,却是无端夺走了那相师的性命,就连他那半大的孩子亦是不知所踪。

一时间,坊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有人说是这相师本就在逃避仇家的追杀,现下他声名在外,却是被过往的仇家发觉,是以导致仇家前来寻仇,他们将这相师在碎空山上杀死之后,一把火将那房子也给烧了,就连他那不大的孩子都未曾幸免于难;也有人说,在那日曾见到碎空山山顶之上乌云密布,雷声阵阵,更有万道金光从天而降,似是天神下凡一般,传言却是这相师无端之中泄露了太多的天机,是以九天之上派下了神兵天将,将那相师与那孩子一同给掳了去了。

在那段时间里,毕竟这相师的名气太大,是以他的神秘失踪,却是招致了众多的非议与传言。

但慢慢地,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浪淘沙,铅华洗尽,洛河城的人也渐渐把这事给淡忘了,曾经的‘洛河神算’就像一个传说一般,渐渐地被无情的时光所抛弃在了角落里,再也无人知晓。

洛河城的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始的样子。

萧逸辰与石头此刻并肩站在碎空山下,忍不住向那山顶之上瞧去,但见灰蒙蒙的天空一如当年的模样,如同一片幕布一般,牢牢地罩在碎空山的山顶之上,放眼瞧去,山顶之上更是白雪皑皑,在些许透过云层的阳光照射下,呈现出一片银白之色,看这光景,似是多年都未曾有人来过了。

凄厉的北风一阵阵的在碎空山山脚之下呼啸而过,霎时间,满地的雪花却是迎风飞舞,被席卷到了半空之中,而后晃晃悠悠慢慢的从空中落下。

萧逸辰忍不住伸出手来,但见几片雪花在空中打着转儿,如同跳舞的精灵一般轻轻的落在了自己的手心里,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水珠,消失不见了。

萧逸辰轻轻的拍了一下双手,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石头,而后缓缓说道:“咱们走吧…”

石头似是看到了萧逸辰眉宇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苦痛之意,深知他初回此地,定是想起了七年之前的往事,于是微微点了下头,便不再说什么,跟在他的身后向那崎岖的山路走去。

萧逸辰走在前面,不知为何,此刻道法已然大成的他,在这崎岖的山路之上走将起来,却是异常的缓慢。

细想之下,却是这七年以来,萧逸辰都是在那锁妖塔中渡过的,不要说这碎空山下,便是这玉虚宫外的花花世界,他都未曾见过,更何况自己此刻骤然来到这幼时曾经呆过的地方,却是让他不禁有些触景生情了。

一时之间,在萧逸辰的内心里,却如同有一颗巨大的石头一般,无形之中沉甸甸的压在他的心底,直让他有些透不过起来。

心灵深处,也许,总有一些东西让萧逸辰不想去面对,不想要去触碰,那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毕竟七年之前,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葬身火海之中却无能为力。

如果当日自己能有今日的修为,父亲也不会被那无情的大火给烧死吧?

但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如果呢?

如今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了。

念及此处,萧逸辰不禁抬首向那天上望去,不知何时,那灰色的天空之上却是开始飘起了漫天的雪花,但见漫天的鹅毛大雪如同秋天的落叶一般簌簌落下,慢慢地竟是将自己的周身之上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

嘎吱~嘎吱~

萧逸辰与石头踩着厚厚的积雪沿着山路一步一步的走了上去,终于,他们二人到达了那碎空山的山顶之上。

萧逸辰站在那山顶之上,不知为何,却是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顺着他的目光瞧去,但见碎空山山顶之上因这大雪的缘故,积雪已是足足有一尺多深,将这山顶之上映的一片洁白之色。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一个乱石堆积而成的石堆更是在大雪的覆盖之下若隐若现。

萧逸辰就这么出神的望着,望着,一时之间,世间之事仿佛再也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过了好一会儿,站在萧逸辰身后的石头见他并无反应,不禁试探着叫了一声:“萧小哥…”

正在愣愣出神的萧逸辰,被石头这一声喊叫所惊,不由得连忙回过神来,道:“石、石头兄弟,怎么了?”

似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不等石头答话,萧逸辰却是长叹一声,道:“石头,七年之前,我们便是在这里的山下相遇的吧?”

那石头低声念了一句佛号,道:“是的,萧小哥。”

“当日我还把你当作了偷人钱财的小贼,想要去抓你呢。”萧逸辰苦涩的一笑,任谁都能看出此刻萧逸辰那笑容之中的牵强。

“是啊,若不是当时师父他老人家及时出手阻止,我一定会被萧小哥狠狠地揍一顿的。”不知为何,石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言语中尽是说不出的悲苦之意。

这石头虽是与这萧逸辰非亲非故,并无什么血缘关系,但一则石头与萧逸辰自小相识,而自己与萧逸辰一般,也恰恰是个孤儿,萧逸辰的心境他虽不能完全体会,但至少也能做到感同身受;二则这石头小和尚自幼虽是跟着布袋大师那般的酒肉和尚行走于天下,但却未曾受到师父那些恶习的影响,他自小便宅心仁厚,心地善良,遇到任何不平之事,都想要去帮上一把,是以如此一来,现下这般情境之下,他又如何能笑得出来呢?

就在二人为这莫可名状的情愫所感染之时,终于,还是萧逸辰先摆了摆手,而后缓缓说道:“哎,我与你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今日我来这里主要是想祭拜一下我父亲的…”

这话未等说话,萧逸辰的眼中似有盈盈的泪光闪动,但见他却是不再说话,当先向方才的那堆杂草走去。

石头见萧逸辰如此,深知他此刻心乱如麻,但见他伸出右手来,摸了一下自己那光秃秃的脑袋,而后快步跟了过去。

山顶之上的风,愈发的紧了。

鹅毛般的大雪夹在着凄厉的北风呼啸而过,落在了萧逸辰的脸上,不一会儿的功夫,却是将他的剑眉之上凝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爹,孩儿不孝,来看你了…”

萧逸辰缓缓的跪倒在地,对着那堆枯黄杂草之中的一墓碑凄然说道。

顺着萧逸辰的目光瞧去,但见那隐藏在杂草之后的坟墓,不知为何,却甚是简陋。

那不大的坟头,是用些许石头胡乱堆积起来的,而在那堆石头的前面,却用一从中间劈开的木头直直的插在地面之上,在上面歪歪曲曲的写着几个字:

亡父萧鹤轩之墓,不孝子,萧逸辰立。

或许是时间太过长了的缘故,但见那木头虽然依旧是当初的模样,但那上边的字却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尾随萧逸辰而来的石头,看到萧逸辰竟是对着那杂草之中的一座小坟跪了下来,石头不禁心中一惊,不由地想到:这便是那‘洛河神算’萧鹤轩的衣冠冢了吧?

念及此处,那石头却也不再多想,照着萧逸辰的样子依样画葫芦,同样朝着那里跪了下去。

萧逸辰一边缓缓将那坟前的杂草和积雪清理了一下,一边从身后的包袱之中取出了些许的祭拜之物,而后对着那坟头说道:“爹,七年了,整整七年了,你在那边过的还好么?”

“……”

“爹,如果七年之前不是我偷偷下山,你恐怕也不会被那突如其来的大火所烧死,我真的后悔死了…”每当想起七年之前那天的事情来,萧逸辰便如同历历在目一般,夜不能寐。

话音方落,一行清泪顺着萧逸辰的面颊不自觉的流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待到祭拜完毕,萧逸辰却是缓缓起身,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强自振作了一下精神道:“爹,我这次下山,师父及清虚掌教也嘱咐我,让我一定要去寻那杀父仇人,爹,九泉之下,你放心就好,我一定会找出当日谋害你的元凶,为你报仇的。”

听到萧逸辰如此说,一直跪在他身旁的石头小和尚,竟是突然在地上用力的磕了几个头,而后对着那衣冠冢一本正经的说道:“萧大叔,你放心就好了,我跟萧小哥一定会找出杀害你的凶手的。”

听到石头如此说,萧逸辰不禁略微有些诧异,但见他慢慢回过头来,对着石头说道:“怎么?石头,难道你也觉得我爹是被人谋害的么?”

。“嗯”,石头用力的点了一下头,而后说道:“下山之前,师父曾特意嘱咐过我,说当日萧大叔的死,他一直以来都感到十分的蹊跷,让我无论如何也要帮着萧小哥去找出真相。”

“哦?连布袋大师也这样想么?”萧逸辰听完石头的话,不禁眉头微锁的寻思道。

如此一来,对父亲意外葬身火海这个说法一直不相信的却是不止是自己了,而且虽然不知道邋遢道人究竟为何会如此讨厌我父亲,但从他的眼中却也不难发现他对父亲意外身亡的那股隐隐约约的不信之意。

念及此处,萧逸辰不禁抬首望了一下灰蒙蒙的天空,而后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真相,到底在那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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