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尔顿和琴手忙脚乱地把也亥放到床上，男人的呼吸很微弱，不过心脏还在强烈地搏动着。女孩仔细思考了一下，在也亥的手臂上开了一个口子，然后极其小心地用治疗系的神术刺激了一下他的肌体。随着金色的光芒洒落，黑色的鲜血慢慢地从伤口中渗出。
“这……这能行吗？”少年能对付的毒仅限于野外常见的蛇毒和食物中毒，这种涉及到魔法和诅咒的毒他是完全没有办法的。琴脸色严峻地摇摇头，但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止。
随着毒血的渗出，也亥咳嗽了两声，醒了过来。
“我昏迷了多久了？”他把右手伸开，让血液更准确地滴到盆子里面。
“没有多久，一刻钟左右，琴刚给你放血你就醒了。”少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你中毒了？”
“差不多，”也亥苦笑一声：“谢谢小姑娘，我觉得现在好多了。”他一个翻身就要坐起来，被琴按住了。女孩微弱但坚决地摇了摇头，大汉无奈地躺下。
“她做的是对的，”门帘哗地一声被拉开了，王明带着门外的风声走了进来：“躺着的话毒素渗出的速度会快一点。”他把头顶的皮帽子挂在帐篷里面的衣钩上：“我倒是有个不太好的消息，赛场那边最后的抽签结果出来了，”老人脱下外套，坐在椅子上：“四强赛，霍尔顿·考菲尔德对瓶朔部的也亥，铁益部的哈扎对瓶朔部的拓山。”
“我可真是够倒霉的。”也亥叹了口气。
“所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霍尔顿追问道：“那个术士根本不是你的对手——论肉搏，十个他都不是你的对手，最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大汉想了想：“我把最后的时候他对我说的话从头到尾复述一遍，大家判断一下。”他描述了一下霍姆最后的话，包括几乎是明示拓山的那段，还有奇怪的毒。
琴思索了半天，突然站了起来，刷刷写下一张纸条扔给霍尔顿，从帐篷里面走了出去。
少年展开纸条：“我想到了一些事情，你们不用管我，不必担心，按照正常情况比赛就好了。”
“她有她自己的考虑，”王尊德按下要跑出去的少年：“现在问题是我们这边。也亥，”老人直截了当地说：“虽然这么问可能让你感觉非常难受，你觉得霍姆说的话是真的吗？”
大汉沉吟了一下：“至少有七成是真的。”他将已经不再流血的右臂抬起来，接过霍尔顿递过来的纱布缠上：“拓山肯定和他们有关系，他并不擅长战斗，但是一路打到了四强，不合常理——”他放下手臂：“可是，拓山和他们合作到什么程度，是不是做了违背巴库人传统的事情，我不知道。”
“难道也速该可汗对此就无动于衷吗？”霍尔顿皱着眉头问道：“你们不都是他的孩子吗？！”
也亥收敛起笑容：“我们是冬狼，兄弟，你或许只看到了巴库人热情好客憨厚老实的一面，没有看到我们作为雪原上生存的野兽，无法掩盖的狡诈和残酷。”他带着回忆的神情说道：“如果我没能斗过拓山，最后死掉，父汗绝对不会为我说一句话——你知道父汗的几个兄弟们最后都是什么结局吗？”
“可是你和拓山不是很好的兄弟吗？……”少年有些难过地说。
“我们有过约定，要用自己的能力来较个高低，而输掉的那个人无条件地拥护胜利者作为可汗。”也亥拍拍少年的肩膀：“兄弟感情上来说，那自然是很好的——可是感情归感情，最后我们还是要斗个胜负出来。”
“那他也不该用这种方式啊！”霍尔顿喊了出来，然后捂住嘴：“对不起，我……”
大汉定定地说：“一样的，这只能怪我没有防备，我不也抓住了蔷薇吗？那只小马承认的主人可是雪原之主啊。”他笑着说：“方式是没有对错的，只有结果存在意义。”看着少年的眼神，他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很难过，但是只要人类还存在一天，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就不会消失，我也无能为力。”
霍尔顿转头看着王尊德：“王先生，您就没有什么看法吗？”
“我有再多的看法，也不能帮忙——我在这里，就不只是代表着我自己，而是代表着大秦，代表着泰州学派的同门们，代表着礼部那些我曾经的同僚——孩子，我固然可以帮也亥，但是那会有什么结果呢？我帮你，是因为你是隆德兄的子侄，是因为你虽然沉浮于世患中却没有丢失那一份赤子之心；可是我有什么立场去帮也亥？”老人认真地解释道：“插手别的国家的皇位争夺，是大忌啊，无论成功失败，很少有能得善终的。”
少年站了起来：“……也就是说，您会坐视不管？”
“是的，”老人好整以暇地说：“我若帮他，才是害他——如果我插手了，也速该肯定也不会闲着，到了那个地步，也亥就彻底完了。”他笑着看着男孩：“所以对于这件事，我绝对不会帮忙的。”他在“我”字上咬了很重的音。
霍尔顿冷静了下来，他看着王尊德深陷的眼窝：“您的意思是……我可以？”
“我问你，我让你看的那本书，第十五部《卫灵公》第三十六节是什么？”老人笑眯眯地看着他。
也亥拍拍少年的肩膀：“你已经帮我很多了，霍尔顿，你不需要掺和进这件事情里面来，我自己不是没有反制的手段，你没必要冒这么大险，就算让他拿到大赛的冠军，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他还在说，少年却转过头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霍尔顿……”男人愣住了。
“上一个。”
“兄弟……”
少年笑了笑：“所以说呢？”他认真地看着也亥：“你还认为这件事和我无关吗？”他的拳头握的咯咯直响：“也亥大哥，我现在很生气，”少年轻声地，一字一句地说：“很生气。既然他这么想拿到这个没什么太大意义的庆典的冠军，我就无论如何也不会遂他的意。”
“可是……”——如此迟疑地说话，在也亥的一生中也是很少见的。
“没什么可是的。”霍尔顿沉静地说：“作为你的朋友，我替你接下最后的挑战——这也符合大会的规则吧？”他拍拍也亥的肩膀：“决赛，我替你去打——”
PS:PS：《论语·卫灵公》三十六 子曰：“当仁，不让于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