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下手是真的狠啊……嘶，俺没事！”
比赛结束的两个小时之后，霍尔顿和大汉面对面地躺在巫医们的帐篷里面，龇牙咧嘴地看着对方。
“你不也是吗……我的腰啊……”少年浑身裹得和粽子一样，狂化的后遗症导致他四肢无力，脑袋像皮球一样被琴拨来拨去。“琴，别玩啦，我头晕。”
女孩松开手，转而对他的头发产生了兴趣。霍尔顿无奈地叹了口气，转头看着拔都雷：“一会你还能去喝酒吗？”
“受伤又不耽误喝酒，”男人大大咧咧地说：“倒是你，后天不是还有一场吗？”
“是啊……不过我估计不会有你难对付。”少年仰过头去，靠在琴身边：“实话和我说，你是不是天选者？”
“算是，不过没人知道就是了。”拔都雷吐出一口气：“俺是启示者，不是纯粹的天选者——那些都是神话传说里的英雄，再差也是像也速该可汗那样的强者。”他微微嗤笑：“再说了，俺又打不过也亥大哥。”
“那个汗位，对你们这么重要吗？”霍尔顿看着面前的莽汉。
拔都雷挥了挥蒲扇般的大手：“你又不是巴库人，你不会明白的。也速该大汗之后，是俺们巴库人最好的时代，只要齐心协力，一直打到金娜草原，占据永久的牧场都不是问题。”他叹了口气：“但是也亥大哥不是这么想的，他觉得巴库人的部落需要休养生息……可是在这鸟不拉屎的雪原上修养个球的生息！”
“我倒是觉得你们确实需要恢复一下，这不是一个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霍尔顿叹了口气：“虽然我这么说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吧，但是至少要等赛辛他们长大了，之前十年的内战已经把你们放在了很危险的地方——柏欧奈女神也没有神谕吧？巫医们也没着急吧？”
大汉挠挠头：“俺确实没有那些巫医萨满们有智慧就是了……”
男孩叹了口气：“有位很有智慧的精灵和我说过，速生者速朽，看上去现在情势一片大好，但是隐患还没有消失，不然大汗也不至于这么重视今年的班达萨庆典吧。”
虽然拔都雷看起来像是个完全用肌肉思考的人，但是事实上，显然这个大汉有着相当缜密的思路，不过是平时懒得思考而已。霍尔顿这么想着，他能从男人的话中听出来，他对部落的未来有过长时间的思考，并且想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来让巴库人变得更好。
“算了，反正这次俺输给你了，”大汉躺下，不小心碰到了背上的伤口，疼的嘶一声：“……晚上去喝酒啊？”
“是那个对唱会吗？行啊，”霍尔顿一骨碌坐了起来，然后按着腰上的淤青，脸抽做一团。
“你小子也挺莽的啊，啊，”拔都雷哈哈大笑：“就这么说定了，晚上也亥和拓山大哥也会来，咱们好好干一杯，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事实上，他们并没有在病房里面等上多久，就听到了歌会开始的号角。负责照顾他们的巫医少女——严格来说应该是个学徒——看到两人这幅表现，小脸都吓白了，站起身想要拦住他们，拔都雷冲着她一笑：“没事，俺们就是出去转转，晚上就回来，啊。”
“不行！依玛大师告诉我说你们至少要躺一天！”她固执地拦在拔都雷身前，霍尔顿看这个场面，仗着他个子小，顺着俩人的空隙就溜了出去，琴紧跟其后，临走时还转头对巫医挥了挥手。
“喂！”女孩气得跳脚：“很危险的！”
“哪来恁多废话……”拔都雷嘟囔着，对少女说：“那小子已经跑了，你要是担心就跟俺们一起去，不然还得挨依玛阿姨的骂。”
“好！”少女狠狠瞪了他一眼，拔都雷摸着脖颈：又不是俺没拉住他，这么凶干什么……
少年和琴来到歌会会场的时候，石台上已经响起了悠扬的歌声，是一男一女在对唱，霍尔顿一边在下面的人群里面找着也亥一边听着那首歌。
“雪雁高飞黄云边，
日头斜挂西山前，
赶着羊儿慢慢走呦，
望着白雪画满山~”
琴拉了拉他的手，少年才反应过来，也亥正站在他的面前。
“今天的比赛我看了，你小子有一手啊！”男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喝酒喝酒！”他拉着少年坐在一排椅子上，打开一只装着奶酒的皮袋。
霍尔顿透过男人的身影看去，拓山和那个叫做霍姆的西陆人都在。他转过头，看见在一边喝闷酒的巴图沙。
“大叔！赛辛有消息吗？”少年凑过去，有些焦急地问道。
“没有，巴列还在找他，”牧人满脸疲惫地说：“我俩换班，我得歇一歇。”
霍尔顿不再问，只是接过也亥手里的酒，灌了一大口。
蛮族汉子擅长喝酒，并且喜欢喝酒。拔都雷也到了，几个人没有废话，就着桌子上的肉干一顿猛喝——尤其是巴图沙，他像是想抒发心中的郁结一般，喝的烂醉。
少年把最后一个皮袋倒了过来：“我这没酒了，你们谁还有？”他也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酒真的是神明的赠予啊，对于已经失去了过去的一切的他而言，能让他想起那些早就被忘记的事情。恍惚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埃科斯的小镇，马上就会有人停下篷车，对他说：“我们到地方了，尖耳朵。”
初春的风有些大，霍尔顿揉了揉眼睛。
拓山晃晃悠悠地从皮袍里面拿出一个皮囊：“一……一人一口，不许多喝……”
从瘦弱的男人往右，霍尔顿第一个接过酒壶，小酌一口，感觉这酒可能是拓山私藏的好东西，劲道很大。他扔给拔都雷。男人豪放地拔开塞子，喝了一大口，然后就被巴图沙抢走了，烂醉的牧人一边努力滴从桌子下面爬上来一边喝了一口，摸过旁边的塞子，塞住了酒袋，递给了霍姆。
术士打开皮囊，闻了一口酒香，抿了一口，扔给也亥，男人咕嘟咕嘟地喝干了整壶酒。
“走吧，来个人帮我把可怜的老巴图沙扛回去。”他抹抹嘴——巴库人的世子也是海量。拓山站了起来：“霍尔顿，我知道你没醉，但是你伤成这样，还是赶紧回去休息。”他和也亥一个人扶着巴图沙的一半，向东边走去。听歌的巫医少女这个时候才回来，看着处在清醒和不清醒之间的拔都雷，气得直跳脚。
少年站起来，四处去找琴的影子。他走到少女身边：“琴，我们回去吧。”
女孩的眼神仍然盯着三个人离开的方向，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