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的不错，小友，埃尔德隆看重你是有原因的。”王明的帐篷里面，老人一边给霍尔顿接着骨头一边说道：“还有那边的小姑娘也是，我本来以为你是个无血无泪的人呢。”
霍尔顿疼的直哈气，硬撑着说：“才不是，琴是很善良的人！老爷爷！”
“你小子闭嘴，我夸你两句你还真上天了。”老人用力一扳，把那根断掉的骨头卡回原位：“真敢和雪怪正面刚啊。话说回来，也亥答应教你引导怒意？”
“是…嘶…是的，先生。”少年答道。琴翻了翻自己的衣兜，拿出一卷方巾来，轻轻地擦着他额头上的汗。
“他没事，小姑娘。”老人松开手：“小伙子看着瘦，其实壮得和头骨牛一样，过上几天骨头就连上了。”他看着躺在床上的霍尔顿，思索着：“这么一来我就可以省掉一些步骤了——说实话，他虽然那么说，引导怒意也是他们巴库人特有的战技，这人情可不能说算是轻了……看来也亥是真的拿你当朋友看了……这反而有点麻烦……”
“啊？”少年扶着床慢慢地坐起来：“为什么？”
“因为这一代的可汗有两个儿子啊。”王尊德叹了口气：“想那么多都没有用。不过你可记住，我只是受故友之托给你治病，既不是你的老师，也和你没什么关系。”他严厉地说：“我这是为你好。”
“好的，”霍尔顿点头：“我明白的，先生。”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老人站起来：“行了，今天我还得给你讲点东西。”他看男孩要站起来，连忙把他按住：“停停停，今天不用你练，明天早起之后再练。”说着，他扔给霍尔顿一本笔记：“你不是我的徒弟，很多东西我限于师门之誓不能教你，但是这个属于基本中的基本。咱们今天要讲的，是在秦陆已经烂大街的一门拳法，叫形意五行拳。”
少年赶紧打开笔记：他才不会相信老头说的什么“烂大街了”的东西。上一个“烂大街”的罗汉拳已经帮他压住了自己的嗜血冲动，导致他现在对秦陆上烂大街的东西有点迷信。琴看着他这幅样子，悄没声地叹了口气：这些要是都烂大街了，秦人早就打过无尽之海殖民来了。这老头这话也就是骗骗傻子。
“本来还得给你讲一些别的东西才能到这一步，不过既然也亥说要教你如何在战斗中克制怒气，我那些都没什么用了。”老人坐在他面前：“咱们直接来吧。我只说要点，然后老规矩给你打一遍看看，剩下的你自己看书去。”
霍尔顿嗯了一声。
“秦人对于世界的本质的理论和你们不同，你们认为地水火风四大元素领域构成了世界的基盘，而我们相信金木水火土五行组成了世界的本源。”老人咳嗽了一声：“在元素领域的代表上，我们也和你们的判断有一些不同。对我们而言，你们的土元素位面其实代表着‘金’的属性，而气元素位面代表着‘木’的属性。最后，我们身处的世界具有‘土’的属性。”
“我试着理解，然后呢。”男孩翻开笔记，看着那几页。
“但是我们的哲学里面毕竟还是有相通的地方的，那就是水和火，也即高温和低温，流动和燃烧，上升和下沉。”王明指了指笔记上的一张图：“形意五行拳，是依据这种哲学来创建的拳法，正因为你作为西陆人，不可能理解这些部分，所以代表‘金’的劈拳，代表‘木’的崩拳和代表‘土’的横拳，我都没指望你能练出什么花来。”他顿了一下：“但是另外两招就不好说了。我先给你演示一遍。”
霍尔顿坐在床上，像每次一样认真地盯着老人的动作。除了第一次之外，王尊德的演示课程从来没有用过超凡力量，仅仅是干净利落的动作而已。少年对于这些招式记忆力又很强，一遍基本上就记得住——说实话，这些和他当年在杂技团做的事情没差多少。
一套动作演示完，老人收起架势：“这几天你就说你受伤了，和巴图沙说一声，先别去放牧了，至少把那两式熟稔于心再说。”他转向琴：“小姑娘，这几天怕是你得帮他注意着点了。”
琴点点头。
“成了，小友，你能下床吗？”老人挥挥手：“能下床就自己走回去，我记得巴图沙是不是给了你俩一点材料做个新帐篷？”
“嘶…是的，昨天刚搭好。”霍尔顿跳下床，轻轻活动了一下四肢：“还没问题。”
“那就好，回去休息一天吧，没准你会有意想不到的客人。”王尊德意味深长地说：“记住，我们不是师徒，也没什么关系——最好连隆德兄的事情都不要说。”
少年点点头，和女孩一起走出了帐篷。
“也亥小子，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老人敲着桌子，自言自语道：“无善无恶心之体……”
琴扶着霍尔顿慢慢往回走——她基本上没和那只怪物正面交过手，受的伤就轻很多。少年想起前些天还是他这么扶着女孩往来于两个帐篷之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少女转过头，看着他。
“没，我没笑什么，我就是想起前两天还是我这么扶着你呢，这算不算巧合啊。”霍尔顿嘿嘿一笑。
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了过去。少年笑的更开心了。
他们的小帐篷离王尊德的毡房并不远。帐篷里面被布墙分隔成了两个区域，分别有一个门帘。霍尔顿还没能坐下，就听见帐篷外面有人在喊他。少年撩开帘子，把那个人接进毡房里面，倒是吃了一惊。
是拓山。
“没事吧？”男人抖抖帽子上的雪：“我听到大哥说你的事情了，过来看看你。”
“没事，谢谢拓山大哥。”少年说道。他旁边的琴本来要走出去，现在却退回毡房的深处，冷漠地看着两人。
“那就好。”拓山咳嗽了一声：“王先生怎么说？”
“王先生帮我把骨头接上了。”霍尔顿比划了一下：“很疼的。”
男人点点头：“接骨头的时候都是这样的。话说回来，这次王先生怎么没出手去救你们呢？”
男孩笑道：“王先生和我非亲非故的，不过是看我们可怜才收留我们，他也没这个义务啊。”
“也对。”拓山思索道：“王老先生自从来了我们部落，一直都是治病救人，接骨疗伤。”他从包里掏出一捧药草：“这是我向部落里的巫医们要来的草药，冲水喝了之后可以让骨头长得更快点。”
“谢谢拓山大哥！”少年接过药包，连连致谢。男人摆摆手：“小事，你们俩要是还有什么难处就来找我好了，我还是能帮点忙的。”说着，他拉开门帘：“不用送了啊！”
男孩挥手，一直到他的身影从远处消失。琴从他手里抢过草药，打开包闻了闻，丢回给他。
“没问题？”霍尔顿问道。
琴摇摇头，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没事，咱们都是小人物，要不是因为王先生的话，真进不了这群人的法眼的。”少年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来处理就好，你不用担心的。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和别人接触，不过这里还是不错的，大家都不喜欢说假话。”说着，男孩笑了起来：“习惯就好了，你不是和巴图沙大叔家的小女儿玩的很好吗？”
琴没奈何地瞪了他一眼，拉开门帘走了出去。
“呃……我不是说你是小孩子啊……”霍尔顿弱弱地说，仰天躺下：“我错了……”
他脱下外套，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正要睡觉，旁边的布墙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布墙和地面的缝隙中间伸出来一只小手。
“傻孩子……”少年握住那只手：“晚安，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