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是在一片人声马嘶之中醒来的，他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仍然裹在王尊德那副毯子里。老人坐在他旁边的行军床上，正拿着一杯奶茶缓缓地喝着。
“我还以为你会起得更晚一点。”他说。
霍尔顿摇摇头：“没，昨天难得地睡了个好觉……”他揉揉自己的鼻子，笑道；“谢谢老先生。”
“别，我只是受人之托罢了。”老人摆摆手：“今天晚上我们就开始治疗，不过上午的时候你也别想闲着——”他指了指门外：“你来的不算很是时候，牧民们已经在这附近的草场上待了很久了，需要在春天来临之前向东迁徙。”
少年看着毡包外漫天的大雪：“哪有草？”
“库尔勒山羊是牧民们最喜欢驯养的品种，这些温顺的动物能够刨出雪下面的草茎食用。”老人指了指门外：“清晨开始，那些小伙子们就开始赶着羊群向东走了，毡包的搬移在羊群的后面。考虑到你可能还要住在这不短的时间，你最好还是帮那些蛮族人干点活——在雪原上，闲人是活不下去的。”
“那下午的时候他们会停下来吗？”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我们走出二三十里地了，晚上的时候就会重新扎营——何况春天马上就要来了，天在变长。”老人把奶茶一饮而尽，卷起袖子，扔给他两条肉干：“吃了，我们去帮他们搬帐篷。”
少年狼吞虎咽地吃完了食物，走出门帘外。整个营地都是热火朝天的气氛，寒风也为之却步。老人出门之后，拍拍他的帐篷，毡包跳动了一下，消失在他的手心。霍尔顿张大了嘴，愣了一下，而老人已经帮着巴图沙开始扛他们的箱柜和套瑙——套瑙就是毡包顶部的木质窗格，事实上相当的沉。
霍尔顿也急忙上去，拿过地上已经捆好的一大堆箱子——琴和苏吉正无言地打着包，巴图沙爽快地向他们打了一声招呼，擦了擦闪亮的光头上的汗，把肩膀上的大木箱子放在车子的最底下一层。
少年按着男人的指挥摞好箱子，看了一眼拉车的生物——严格来讲，这并不是常见的家畜。巴库人喜欢用长毛马或者骨牛拉车，这二者都有一定的魔兽血统，不过在一代一代的驯化之下已经变得温顺了。长毛马的蹄子上有向下的爪型骨刺，每当冬天的时候，骨刺弹出，保证它能在雪地上快速奔行。
骨牛则是另外一种生物——而且它们和亡灵没有关系。被如此命名主要是因为头上的角装骨板——少年好奇地端详着那头温顺的生物，它似乎毫不在意自己背后还拉着沉重的车子，用闲适的目光看着霍尔顿。
少年微笑，抚摸过它光滑的毛，转身开始继续干活。
太阳渐渐升起，天空清澈透明，如同一块蓝色水晶。牧民们呼出的雾气弥漫在营地里面，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男孩扛了巴图沙家三分之一的东西，不过还是没事人一样，汗都没流一滴。在旁边像破风箱一样喘着气的巴图沙啧啧称奇——他也扛了三分之一的东西，现在热的恨不得去雪里打个滚。
至于剩下三分之一，是老人一只手拿上车的。
“小伙子，你要是觉得后面马车这无聊，可以去前面牧群那里看看俺们的羊。”男人笑了笑说：“俺家的羊这会都在俺兄弟手里赶着，到地方他在还给俺们。俺兄弟还不知道你来，你去找他，把这个给他，让他晚上回来吃饭。”说着，男人扔给他一壶酒：“他扎了一脑袋小辫子，脸上有一道长疤，可好认了。”
“好的。”霍尔顿拿着酒壶，向前面跑去。
他低头从吵吵嚷嚷的车队里面穿过去，把那些吆喝声和车轮声甩在了身后。周围的景象飞速地在他身后后退着。猛地，他眼角余光中的颜色变了——
他抬起头，他已经跑到了整个车队的最前方，他的面前，是一片纯白的云海——
虽说是山羊，但是库尔勒羊的羊毛比一般的山羊要蓬松不少。它们幸福地挤在一起咩咩叫着，在背后牧人偶尔的吆喝中匀速地向前走着。少年看着面前的景色，天上的冷云，地上的山羊和脚下的雪连成一片洁白，像是北国神秘的寓言。
真壮观啊，他的视线扫过那些牧人。
牧人大概有二十来骑，驱赶着这个小型的聚落所有的羊群。他很快就找到了巴图沙的弟弟，那个男人在牧群的右后方，脸上带着冷峻的神情，与他哥哥的憨厚完全不同——当然他用五颜六色的细绳扎着的辫子也和他哥哥的光头完全不同就是了。男人手持一柄长鞭，却很少看到他去抽打羊群，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喊一声，羊就乖乖地走回到牧群中。
霍尔顿顺着牧群与牧群之间的缝隙跑过去，喊道：“先生！先生！您是巴图沙大叔的弟弟吗？”
男人听到巴图沙的名字，回头看着少年。
“大叔让我给您捎一瓶酒，然后让我告诉您说今天晚上回家吃饭！”霍尔顿站在羊群旁边喊道，举起酒瓶——他离牧人还有不短的一段距离。
然后他就发了楞——这酒怎么给他？总不能踩在羊身上过去吧？
“扔！”远远地，从男人的方向传来一句带着口音的通用语。霍尔顿心一横，取下酒壶，抡圆了胳膊，向男人丢了过去。巴图沙的弟弟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手中的鞭子向毒蛇一样窜了出去，缠住了半空中的酒壶。牧人一抖鞭子，酒壶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霍尔顿冲他挥了挥手，准备跑回去。一阵粗犷的喊声突然从他身后响起：
“赖岱！赖岱！”
少年猛地回头，发现牧群边缘的一个牧人正挥舞着手臂大喊。随着他的喊声，紧张的气氛在羊群中传开，牧人们纷纷骑着马从山羊中跑了出来，聚在一起。
“小伙子，身手不错。”巴图沙的弟弟骑着马跑到他身边：“我叫巴列。”
“霍尔顿·考菲尔德，”少年点头：“发生什么了？”
“老嘎吉看到狼了——‘赖岱’在巴库语中就是狼的意思。”牧人解释道：“他马上就会回去通知男人们了。”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霍尔顿问道：“既然不需要我回去传信的话？”
“会骑马吗？小子？”巴列呼哨一声，一批骏马从牧群中跑出。他翻身下马：“要是会骑马的话，就骑上老灰跟我来——老灰的年纪比你都大，通人性得很，”说着，他骑上了那匹骏马：“咱们赶狼去。”
少年踩上马镫，翻上马：“好。”胯下的老马打了个响鼻，小步跟上了前面的牧人。
PS:PS：sorry，今天考六级，更新的晚了一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