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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烤肉

霍尔顿·考菲尔德从整宿的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抱着一头死去的小鹿,周围是青翠的林子和长草。他的嘴里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男孩默然地查看了一下这头鹿,确认这是自己咬死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拖起鹿尸,向那一片草被压倒的方向走去。

行了大概一公里,他远远地看见自己搭建的营地。霍尔顿将鹿拉到营地前方,拿出一根尖锐的骨骼磨成的小刀,开始处理尸体。

这已经是两个月以来,他第三次失去了意识。从那一夜到现在,西大陆的夏日已经结束了,正是初秋的时光。在森林中度过的最开始的两周,少年几乎是浑浑噩噩地凭本能在行动。无论是进食,睡觉还是饮水捕猎,他和森林中的狐狸或者狼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他甚至没有生过火,完全是茹毛饮血地维持生命,仿佛森林中有什么神灵攫取了他的神智一般——他唯一能记起的,就是他要远离艾提亚附近的森林。与其说这是团长的嘱咐,倒不如说这是铭刻在他的潜意识里的本能的指引。

两周之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清醒过来,看着身上满是泥土的厚外套和自己利爪一样的双手发呆。幸运的是,他剪完指甲洗了个澡之后,看起来还是很像智慧生物的。那之后,杂技团长教给他的野外生存技巧就派上了用场。

但是有个最大的问题,就是他仍然会做噩梦——不,不仅仅是一般的噩梦。每次他的头脑深陷在噩梦的深渊中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会自行行动,去猎杀有着温热血液的生物。每当他醒来,都能看到自己咬着一只大型或者小型生物的脖子,身上有大小不等的伤口。当然,在森林中生活的时候,这未必是个坏事,因为这省去了他每天的一定觅食时间。

至于他在森林中的前进方向,则是由那块项坠决定的。每当星光照射在那颗七角形宝石上的时候,就会有一道银光像指针一样指向某个方向。霍尔顿不知道究竟这是南还是北,但是目前为止,他只能向着这个方向去前进。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

于是他干脆不管了。

男孩将鹿皮剥下来,放在一旁——这费去了他很大的力气。还好那一晚之后他的身体也比从前强壮了很多,否则他还真对付不了这东西。接着,霍尔顿切下鹿身上最好部分的肉,放在鹿皮上,决定一会烤着吃。然后,他把那些边角上的肉都割下来——与其说是割,不如说是用那把骨刀锯下来,因为它实在是太钝了。少年在旁边的树下燃起数堆小小的篝火,将那些小肉块小心地挂在火焰上,这样在几个小时的熏制之后,这些肉块可以长期保存。

接着,他掏出鹿的肝和心脏。在野外,这类东西非常重要。虽然内脏会让霍尔顿想起那个噩梦般的晚上,但是为了他不至于缺乏某些营养,男孩还是忍着恶心把鹿肝分成几块。

他将剩下还未处理完的鹿放在营地的旁边,削了几根还算笔直的木棍,将鹿肉和鹿肝串在上面,架在一堆最大的篝火上。霍尔顿趁着火焰还在舔舐下面的肉块,拿出一小瓶珍贵的盐,洒了一点在肉块上——这瓶盐比十只鹿都要珍贵。在盐用尽之前,他希望自己能走出这片森林,找到一个有文明城镇的地方卖上几天艺,补充一下补给。

然后,少年将一些奇怪的树叶投入火堆中,鹿肉立刻带上了浓郁的清香。他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转动着木棍,早上那点惶惑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油脂滴在火焰上,发出令人愉悦的刺啦声。很快,根据他的判断,肉已经熟了。霍尔顿架上另一根木棍,拿起烤肉,靠在一棵树下面大块朵颐起来——自从那天晚上之后,他的食量也变得特别的大。

男孩大口大口地吃着肉,他自己烹饪的鹿肉要嫩很多,咬起来充满质感;肝脏则有一种细腻而特别的口感,补充了鹿肉的不足。霍尔顿满意地觉得,自己做菜的水平还是比他们的团长要好一点的。

他吃的渴了,伸手去摸自己的水壶。按理来说,它就放在树后面——

他摸到了一只凉凉的小手。

男孩刷的一下跳了起来,把木签子挡在身前,向树后面看去。一丛牵牛藤中正探出一个小脑袋,是一个年纪大概和他差不多的精灵女孩。她穿着一身青绿色的猎装,嫩绿色的短发晃动着,但是还是有几缕头发从她头顶调皮地支起身子。少女正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烤肉。

“好香啊……”她圆圆的小脸上带着陶醉的表情,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了。

霍尔顿咳嗽了一声,她猛地抬头,才发现厨师正站在她面前。

女孩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路过,闻到这么香的东西就走不动路了。”说着,她好奇地看着霍尔顿:“你是哪个村子里的?周围村里的小孩我都见过,没有白头发的啊?”

男孩判断了一下,杂技团长的教诲在他心里响起:“在野外,尽量不要深究别人的底细——当然也不要暴露你自己的底细。”他深吸一口气:“我不是附近村子的,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卖唱的人。”

“那么你是吟游诗人!”女孩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脸上泛起一层薄薄的红晕:“我见过那些诗人!他们穿梭在村子间,带来好听的音乐和美妙的故事!你也能讲故事吗?我们村里最能讲故事的是我爷爷……”

霍尔顿开始有点头大,他不知道怎么对付这个自顾自说话的少女。旁边的火堆发出轻声的爆裂声,男孩心生一计,拿下他烤的第二串烤肉,准备靠着这串肉堵住女孩的嘴。他将木棍递给女孩:“喏,我看你刚才都快流口水了。”

“谢谢!”少女毫不迟疑地接过烤肉,停止了讲她爷爷的故事,从树藤里面钻了出来,坐在霍尔顿身边,一大口咬在肉上。男孩在旁边甚至担心她会不会噎到——这孩子吃饭比他还狼吞虎咽,要知道,他可是挨饿挨了好几年的。

他自己则又拿起一串肉开始烤。

女孩三口两口把肉吃完了,将木棍放在一边,拍了拍小肚皮:“谢谢你,诗人哥哥!早上出来得太急了,我都没有吃早饭……”

男孩有些慌乱地说:“哦,啊,没事没事。”他努力地摆出一个“平静”的微笑:“我这里还有肉,你还能吃得动吗?”说完这话,他就低下头去——这个回答是在太丢人了,如果团长在这里一定会敲他的脑袋。

幸好少女并没有注意到霍尔顿有点发红的脸:“当然!这么好吃的烤肉……”她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爸爸告诉我,作为一位精灵淑女是不可以狼吞虎咽地吃东西的。”

合着你也知道啊!霍尔顿泪流满面。

他想了想,摘下身后大树的一枚树叶,圈成杯型,倒了一点水给她:“慢慢吃,我还有一些存粮呢。”说着,男孩也感觉这说法不太对——她又不是路上遇到的月猫……

女孩结果树叶,咕嘟咕嘟喝了口水。霍尔顿还想要说什么,树丛中突然传出一阵沙沙声。 他抬头一看,一个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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